隨著年歲漸長,在日復一日的家族仇恨中,他們漸漸長大,他們不再像以往一樣能夠把仇恨拋在外頭,只是享受和對方待在一樣的時光,而是將把時間花在對彼此大吼大叫,像是對待仇人一樣對待親密的人,用血淋淋的言語刺傷對方,卻又會在話說出口的瞬間就懊悔不已。他們都不擅於道歉,只能在傷害產生後,試圖用更多的吻和性愛彌補。同時,莫枯修也終於注意到,鐵豹心裡裝的不是自己。
他們都別有所愛。
原先只是為了愉悅的性愛漸漸變得粗暴。
鐵豹控制不住自己,在每次和莫枯修在一起時,拿自己跟羅密歐對比。當莫枯修微笑時,他心裡會想著,莫枯修在羅密歐面前也會笑得這麼開心嗎;當莫枯修憤怒時,他會想著,如果是羅密歐在這裡,是不是就不會惹莫枯修發怒;當莫枯修悲傷時,他會想著,莫枯修是不是其實更想要羅密歐安慰。
他發覺自己什麼都比不上羅密歐。
他們之間的交談越來越難以持續,莫枯修的每一句話,鐵豹聽起來都異常刺耳,尤其是跟羅密歐有關的事。
羅密歐今天又表現得很好了、羅密歐今天又唱了首好聽的歌、羅密歐的舞姿又進步了。
羅密歐、羅密歐、羅密歐。
鐵豹越來沒有辦法忍受莫枯修的嘴裡吐出這個名字。即使莫枯修躺在他身下,他的心裡也只想著莫枯修是不是希望現在正在操幹他的人不是他鐵豹,而是羅密歐。
分崩離析的開端只是一次口角,甚至沒人記得原因。當莫枯修說了句「羅密歐才不會像你這樣」後,鐵豹突然就像是發了瘋一樣,掐住莫枯修的脖子,用近乎暴力的方式撕裂他的衣服,無視他們只是在一條小巷,任何人都可能經過並看到他們,從他身後闖進了他。
沒有足夠的潤滑與擴張,莫枯修立刻感覺到撕扯般的痛楚從下身傳來,痛得讓他淚流滿面。空氣裡飄散著鐵鏽的氣味,紅色的鮮血沿著腿滑下,落在深紫色的褲子上,很快成了花紋般的暗色斑點,有幾點噴濺到鐵豹的身上,很熱,但這並沒有讓鐵豹恢復理智,只是更加失控地從背後撕咬著莫枯修的脖子。
「說啊!他會像我這樣幹你嗎?他有我能幹得你爽嗎?」鐵豹扣住莫枯修的手,從背後兇猛地突入,一邊憤恨地高聲問著:「他那麼瘦弱,有辦法滿足你這個被我調教過、胃口大開的淫蕩身體嗎?」
莫枯修的手在發抖,但他沒有回應鐵豹,只是沉默地任由鐵豹發洩自己的憤怒,偶爾溢出幾聲痛楚的呻吟。等到鐵豹射了出來,把莫枯修扔在夜晚的巷子內就打算離開時,莫枯修低著頭輕輕說了句話。
「鐵豹,羅密歐絕對不會像你這樣丟下我。」他說。
鐵豹聽見了,但憤怒仍然讓他選擇離開。
而後,莫枯修再也沒有來找過他。
表面上他們仍然針鋒相對,但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他們曾經有過相互倚靠在對方肩膀上、在夜晚雙腿交纏、在日出時交換淺淺一吻的時光,但那些都已經在那次的轉身離開後全數碎裂,再也無法拼湊。
又過了幾個月,鐵豹聽說羅密歐愛上了茱麗葉。
他去質問莫枯修,卻只得到一個輕佻的笑容。
「你就是為了這種事情來的?」莫枯修坐在月下的窗台上笑著問他,眼裡卻沒有笑意。
「不然呢?」鐵豹下意識避開了那樣的眼睛。
莫枯修拔著身旁花瓶裡的鮮花,「就算羅密歐愛上茱麗葉,茱麗葉也愛上了羅密歐,那又怎樣?」
「但他是個蒙特鳩!」鐵豹氣極,幾步上前扣住了莫枯修的肩膀把他轉向自己。
莫枯修沒有掙脫,只是毫無反應地看著他問:「難道不是羅密歐,你就會有機會?」
鐵豹一時無語,好不容易才有擠出幾個字:「……總之蒙特鳩跟卡布雷特是不可能的!」
「我們也都不可能。」莫枯修不屑地說,故意用指尖挑起了鐵豹的下巴:「看看你,堂堂的鐵豹,看起來像條瘋狗一樣,也不過和我同樣膽小。」
「別把我跟你相提並論。」鐵豹甩開他的手。
「怎麼?你覺得你愛著她,比我愛著他更多嗎?還是……你想說,你愛我比愛她還要更多?」
鐵豹的心瘋狂跳了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他立刻高聲否認。「不可能,我不可能像你一樣愛上男人的!」
「愛上男人又怎麼樣!愛上女人就比較高尚嗎!你幹男人的屁股不是也幹得很爽嗎?幹人的有比被幹的高級嗎?」
「瘋子。」懶得多說,鐵豹轉身離開。
莫枯修猖狂大笑,看著鐵豹像是逃走般的倉皇背影,握緊掌心的花瓣直到血紅色從指縫流出,笑到流出了眼淚,「鐵豹鐵豹鐵豹,你總有一天會像我一樣痛苦!她永遠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永遠!」
幾天後,莫枯修死了,死在了鐵豹的手上。
那是個意外。鐵豹心想。他的劍只是想要威嚇,卻不知為何準確地插進了莫枯修的身體裡。但莫枯修笑了,他輕輕地喊著鐵豹的名字,像是他們在一起的每一次,又像是他們見面的第一次。
鐵豹看著莫枯修倒下,倒進羅密歐的懷裡交代了遺言,像是終於滿足願望那樣終於帶著笑容死去。他的手被噴上了幾滴血,那些血很熱,跟那天晚上的一樣。
他感覺自己彷彿有一部分也跟著莫枯修一起死了。
他本來能躲開羅密歐的劍,只是當羅密歐的劍刺向他的瞬間,他突然想起莫枯修說過的話。
『自己一個人走太寂寞了。』
於是他沒有選擇躲開。
雖然我不是你最喜歡的人,但至少,你曾經有一點點喜歡我吧。當鐵豹閉上雙眼時,他想著:至少這次我終於不會丟下你。
我不會再讓你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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