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的野花搖曳。 風輕輕吹過山丘,吹動窗前贊柯的頭髮。他坐在埃德金最愛的搖椅上,斑駁的白髮隨風輕晃。他手裡抱著埃德金最愛的一本舊書,手指每撫過書頁上一處磨損與泛黃,就彷彿重新體驗了那一段回憶,他幾乎能想起每一點泛黃是如何被時間刻下、每一滴淚痕又是如何在附骨疼痛般的想念中滴落,被記憶風乾。 自從埃德金離開,已經過了許多個四季。 詛咒讓他的歲月比常人更加悠久,但來自靈魂的疲倦,仍讓他的臉上逐漸多出幾道歲月留下的皺紋,他的頭髮不再烏黑,眼神也變得蒼老。 他時常以為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以往有埃德金妙語連珠的小木屋裡變得寂靜、習慣了雙人床上只剩自己一個人的存在、習慣了夜晚與白天的漫長,然而,命運卻對他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他的門被敲響。 「贊柯,你在家嗎?」綺拉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他有些艱難地起身,開了門。 「好久不見,你還是一樣帥氣。」綺拉帶著笑望著他,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少女模樣,臉上帶著風霜,腰部因長年操勞而微彎,但眉眼中依稀還有那個藍眼男人的神采。她手裡牽著一位大約五歲的孩子,孩子有著陽光般的金髮,以及天藍色的雙眼,眉宇間帶著明顯的淘氣。 「這是埃德金,你見過的。」她說道。 「好久不見,綺拉。」他有些無奈地看著躲在她身後的孩子,「好久不見的,埃德金。」 「很抱歉來打擾你,但我有急事得離開幾個月。」綺拉用急促地語速說著,滿臉歉意望著贊柯,「這個頑皮鬼我沒辦法帶著,這陣子你能幫忙照顧他嗎?」 贊柯微微皺起眉頭。 埃德金並沒有與他共度太多歲月。 兩年牢獄生活的折磨對埃德金的身體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影響,導致他在那次華麗的冒險後就開始有了疾病纏身的前兆。雖然贊柯已經盡可能找來所有藥物減緩,但死亡的腳步仍不可逆轉。 後來他們把塔戈斯的房子留給了綺拉,因為埃德金總是抱怨海風讓他骨頭痠痛,兩人搬去了一個遠離海邊的山丘,在陽光與鮮花的陪伴下共度了埃德金餘生幾年,直到埃德金在陽光與家人的陪伴下離開。 幾年後,綺拉終於結婚生子,將孩子也命名為埃德金。 孩子出生那天贊柯也在。當他聽見洪亮的哭聲、看著金髮的小男孩奮力地舞動四肢,贊柯除了感受到生命的光輝之外,也隱約覺得熟悉。 並不是因為這個孩子是埃德金的家人,而是更根本地、從靈魂上感覺到的親暱。 正當贊柯疑惑之際,綺拉把哭鬧中的孩子遞到他面前。 「你想抱抱他嗎?」她問。 贊柯依言接過了孩子,用手指劃過孩童的額頭,輕聲禱念對新生兒的祝福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