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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鷹與酷寒戰士|獵冬獵】The stars in the next century 5



夜裡,Sam被一聲巨響驚醒。


是敵人入侵?他拿了枕頭下的槍就急忙衝進客廳找Bucky會合,卻發現聲音的來源好像其實是Bucky滾下沙發。


Sam本來想取笑他,卻發現他的樣子不太對勁。Bucky眼睛已經張開了,卻像是沒有焦距一樣,即使看到他出現也沒有任何反應,而是試圖把身邊所有碰到他的東西都推遠,混亂中還把矮桌上的東西全部打翻在地,抱著頭扯著自己的頭髮,似乎仍然深深陷在夢魘裡。


「Bucky?Bucky!醒醒!」


他叫了兩三聲,Bucky卻還是很警戒的緊繃模樣,他回想起心理治療師的教學,放下武器攤開雙手,緩緩往Bucky的方向靠過去,放緩聲音說著:「嘿兄弟,沒事的,都過去了。你很安全,我們很安全,這裡是安全的。看著我,我不會傷害你,我們是隊友,我會看顧你的背後,記得嗎?」


直到Sam抱住Bucky的頭,把他的耳朵貼在自己的心口上,隨著規律的聲響跳動,Bucky原本緊繃的身體開始放軟。略長的髮絲貼在Sam的脖子上,讓他有點癢癢的。


不確定過了多久,Bucky的聲音悶悶地傳來:「抱歉把你吵醒。」


Sam搖頭,「好點了嗎?」


「嗯。」


「什麼時候開始的?」


「解除洗腦後。」Bucky的聲音從空氣中與胸腔處傳來,微微的震動與話音交疊在一起,有點麻有點癢。


「醫生怎麼說?」


「我只跟她說我會做惡夢。」


「那之前,你一個人都怎麼辦?」


Bucky沉默了幾秒鐘,「靜靜待著,注意到的時候就天亮了。」


「抱歉。」Sam是真的沒想到那個小玩笑會導致自己見到這種場面,他甚至不敢細想自己把Bucky硬是留下來過夜到底是帶了幾分私心。


大概是注意到Sam的愧疚,Bucky可以刻意使用輕鬆的語調,「已經一陣子沒有發生,也可能只是因為睡不習慣,只好順手把你家拆了。」


Sam配合性回嘴:「小事情,你留下來打工幾天,去我姊的漁船上抵債就行了。」


Bucky笑了一聲,沒有拒絕。


沉默讓狀況被再次強調,過度貼近的擁抱開始與氣氛格格不入,曖昧而持久的肢體已經超出了友誼該有的分界,Sam終究緩緩地放開抱住Bucky的手。


暖黃的燈光裡,他注意到Bucky的左手仍已一個奇怪的姿勢放在頭上。


「怎麼了?」他問。


「幫個忙,拿把剪刀來。」Bucky語氣自然的回答:「頭髮卡進縫隙裡了。」


空氣裡有東西在飄動,Sam抓住,發現是根頭髮,Bucky的身上跟地上也散落著髮絲,應該都是他在惡夢與恐慌中扯下。Sam連忙去廚房拿了剪刀,小心翼翼地開始解救糾纏在髮絲裡的金屬手臂。花了點時間把糾纏的髮絲全部梳開,真的無法處理的則是剪斷,等到金屬手臂成功掙脫後,Bucky動了動手指,原先指縫間的髮絲便落了一地。


「謝啦。」他對著Sam說:「我自己來的話就只能用扯的了。」


「不痛嗎?」


Bucky聳肩,「有時。」


Sam忍不住想像那些夜裡,Bucky一個人抱著膝蓋窩在牆角,數著地板上的木紋試圖讓心情平復,等待夜晚過去。這些Steve知道嗎?知道的話,他還會走嗎?


「我幫你吧。」


「嗯?」


「頭髮,我幫你剪短吧,至少這樣比較不容易被扯斷。」


他沒有辦法阻止別人傷害他,至少可以阻止他傷害自己。


「……誇過這個髮型好看。」


Bucky的聲音像是夢囈。Sam望著他,望著他背後被燈照射所拉長的陰影,陰影像山一樣巨大,他被黑影籠罩,看起來好無力,像是快要被整個世界壓垮,寂寞從他身上所有破口流洩而出,成了沒有底的深潭。Sam甚至以為他哭了,但是他沒有,只在眼神帶著濃厚到化不開的悲傷,像是被遺留在亙古不變的長夜裡。


Sam猶豫了幾秒鐘,還是開口:「那就留著吧。」


Bucky緩緩搖頭,「……剪掉。」


「真的?」


「嗯。」Bucky小聲地說,「無所謂了。不會有人像他那樣愛我了。」


「會。」


「你怎麼知道?」


Sam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會有的。」他只能勉強地說。


先是剪刀,接著是電動理髮器,棕色的髮絲落成一圈矮矮的城牆,將舊日的回憶擋在牆外。維持六十多年的髮型漸漸清爽,像是那個影子逐漸消散在過往中。


「沒想到你還會剪頭髮。」Bucky閉著眼睛,習慣規律的剪刀聲響後,規律的喀嚓聲反而像是白噪音一樣讓人舒緩情緒,他放鬆地陷入椅子當中,整個人微微後仰。


「當小孩的保母需要學會的技能,比你想像得多了。」Sam只是在客廳鋪了幾張報紙,拿了把餐桌的椅子,又弄了塊桌巾,輕鬆就把客廳改造成簡易理髮廳。現在他一手拿剪刀,一手舉梳子,正聚精會神修剪Bucky頭頂的髮絲。


「你還會什麼?」


Sam秒答:「做公主串珠手鍊。」


Bucky腦補那個畫面,立刻逗樂了自己,「你是灰姑娘裡面那隻胖老鼠?」


「我該慶幸你沒說我的膚色像疣豬嗎?」Sam沒好氣地回嘴,但突然想到有哪裡不對,「你什麼時候看了灰姑娘?」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二戰後的動畫了吧?


「半夜電視轉到的。」Bucky慢條斯理地說,「你也滿像牠的,鳥也吃蟲,疣豬也吃蟲。」


「連網飛都不會用的人瑞爺爺,想剃成光頭試試看嗎?」


「或許那會更適合疣豬。」


兩人插科打諢地閒聊著,Sam靈巧的手指在Bucky的髮間爬梳,喀嚓作響的剪刀雖然是武器,但是否成為威脅,端看握在誰的手中。Bucky知道Sam永遠不會傷害他,所以即使刀鋒貼著脖子劃過,也依舊泰然自若。


許多人都把剪頭髮當成是一個儀式,適合用來揮別舊的生活、舊的習慣、舊的戀情,就像是髮絲承載著煩惱一般,隨著煩惱被剪去、落下、清掃,在整個人輕鬆少許的同時,似乎生命中那些不可負荷的重量也會被減去一些。


不到半個鐘頭,很快地一個新造型就出現在Bucky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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