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遇見Winter Soldier時,Rumlow已經三十五歲。
或許不該說是遇見。因為這些年裡,他當了Winter Soldier七年的管理員,替他洗腦的次數甚至比他們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的次數還要更多。他們在HYDRA裡幹盡了所有骯髒的勾當,殺人、搶劫、屠殺、掠奪,他是他的長官,他是他的資產,看似正當,只是武器與武器持有者的關係,但這實際上只是冰山一角。
這幾年裡,他單方面地向Winter Soldier不斷索取他所渴求的一切。他追尋他太久了,以至於他將所有人生希望與理想都寄託在他身上,在想像裡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與他掛勾。他疏遠過他、戀慕過他、痛恨過他。他們如戰友般相伴、如戀人般肉體交纏、如仇敵般敵對。最後他還是離不開他。
有那麼幾次,他會以為他們正在相愛。他們會在夜裡依偎在一起,白日在同一張床上醒來,他會為他做早餐,他會把盤底吃得一乾二淨,他每次回頭總能看到他的眼睛注視著他的身影,像是他是他眼裡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那時候他會感覺自己像是被蝴蝶塞滿心臟。
但每次任務結束,Pierce要求他清除Winter Soldier時,他仍然會照辦。因為他沒有勇氣去賭他感覺到的愛,究竟是真實的,又或者只是他一個人的自以為是。
但他總是在對著被清除過後、變得毫無反應的Winter Soldier暴怒,像是這樣就可以把一切歸咎給遺忘的人。明明刑罰的施行者、加害者,從來都是他。那個按鈕不一定是他親手按下,有時候是Pierce,因為他喜歡可以操縱人生殺大權的感受,但更多時候還是他,他會按下那個按鈕,聽著電流劈啪作響,聞著皮肉燒焦的焦臭味,看著即使咬住堵口器仍然分外痛苦的臉龐,感覺到那些好不容易從苦難裡掏來的、沙金般的回憶在劇痛中消失。
有時候,他甚至會因為愧疚與恐懼而離開現場不敢直視,直到所有聲音都消失後才走回來,欺騙自己眼前的超級士兵什麼都不記得,他們可以再有一個全新的開始,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對待他。
但他從來沒有被好好對待過,當然也不懂如何好好對待別人。
每每想靠近,就越是害彼此傷痕累累;想讓事情好轉,一切就會被搞得更糟。源自他性格裡根深蒂固的恐懼,讓他總在重要的關鍵時刻退縮,因為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值得這些,卻又像是飛蛾撲火一樣想要擁抱他希望的一切。他想擁有對方的一切,讓未來變成有可能的一件事,但那些希望與美好的記憶,永遠都像是被風吹過的沙,即使他緊緊攢在手裡,卻怎麼抓也抓不住。
他不止一次告訴自己,下一次吧,下一次他們會變得更好的,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跟他耗,總有一天,他會鼓起勇氣,帶著他逃到沒有人能找到他們的地方。
直到他終於知道北極研究的內容。
一連串的巧合,讓一支北極探險隊發現了當年二戰時期迫降在北極冰河的戰鬥機殘骸,連帶S.H.I.E.L.D.也得知此事。推算出主駕駛艙的可能位置後,他們打算藉由最新科技的協助,挖開被冰封多年的超級士兵,獲得已經失去配方的超級士兵血清。
但開挖冰川需要時間、金錢與人力,超級士兵血清雖然當年被傳得神乎其神,但不少人都覺得屍體多半已經冷凍多年,即使開挖成功,能採集到的部分也派不上用場,Pierce也對這個計畫嗤之以鼻,認為這樣的行為就像是在冰川裡打撈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不可能實現,但Fury仍然一意孤行,因此計畫便順利開展。
「人冰了那麼多年早就死了,真搞不懂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挖一具屍體出來。」Rumlow靠在窗邊抽著菸,對著一旁的Winter Soldier說著,表情不屑,像是這件事無關緊要,眼底卻帶著微乎其微地恐懼,他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繼續說著:「不可能有人被凍在北極那麼多年還活著,就算有血清也一樣。」
Winter Soldier正在擦拭著自己的狙擊槍。他這幾個禮拜被獨自派去執行了一個任務,不久前才剛回到基地就被Rumlow拖進房間做愛。此刻他赤裸著身體卻面不改色地坐在床上,聽到Rumlow自言自語,只是微微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接著繼續整理武器,將它們一一塞進戰術背心裡
但Rumlow不甘於接受只是這樣平淡的反應,單膝跪上床,抬起他的下巴問:「如果是你呢?你被冰在冰裡幾十年也能醒來嗎?」
Winter Soldier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Rumlow彷彿鬆了口氣,用嘶啞的聲音笑了,「沒錯,他肯定已經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再也不會從地獄裡爬回來。
這個世界並不需要他。
他就該好好留在那個世界安眠。
Rumlow難得有了點笑意,他翻身下床,叼著煙打開了冰箱,打算做點簡單的食物填飽兩人剛剛在床上消耗過多的體力,卻沒翻到什麼可用的食材。遲了一步才想起來這幾個禮拜Winter Soldier不在,沒人能幫忙分擔冰箱消耗,他都忘了他自己向來都是隨意度日,哪可能有準備什麼多餘食材可用,翻來覆去也只在裡面找到一些保存期限長的火腿、培根。
正當他打算去敲隔壁的房門拿些蛋,加上起司隨意弄點火腿蛋卷,不料,Winter Soldier卻在此時開口問道:「那個被冰在冰裡的男人……他是誰?」
Rumlow抿緊嘴唇,關上了冰箱。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走回床邊,在Winter Soldier的金屬手臂上捻熄了菸,接著狂亂地壓上了他,讓他再也吐不出任何一個完整的句子。
好像只要這樣,就可以逃避即將鋪天蓋地而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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