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讀的那本書,書裡在講什麼?」
「是一本美國人寫的英國遊記,書名叫做The Road to Little Dribbling: More Notes From a Small Island,作者是Bill Bryson。」
「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他的前作也是遊記,以書內提到的印刷數字與銷量來說,我想在美國的普及度相當高,這或許是你聽過他的原因。」
「那內容有趣嗎?」
「我無法斷定這是否為有趣,也不明白內容有趣的標準為何,所以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以內容判斷,作者雖然不確定在有網路地圖的情況下,繼續撰寫遊記類書籍是否仍有意義,但在本書中他似乎致力於尋找一些無人聽聞的地名,試圖帶給讀者樂趣,這點我相當肯定。而以現今狀況來看,這本書確實是有意義的,離開網路後,現實回歸到書籍與紙質地圖上,網路不再能代表一切,而我的資訊加載方式像是這樣掃描紙本書籍,也變得與人類的閱讀相似。而本書文法上雖然有些不明顯的錯誤,但整體閱讀起來仍然相當順利。」
再次感覺到康納與一般人的不同之處,但漢克卻感覺到這些話似乎是只有康納才能說出的趣味。
「那你喜歡嗎?」
「喜歡。」康納立刻回答。
「喔?為什麼?」
康納語速略微加快。「由於末日是世界性的災難,島國的地理性會隔絕許多問題,讓生存機率大幅提升,但英國畢竟是個國土廣大的國家,如果要以實際面來判斷,其他距離更近的島,比方巴哈馬或是牙買加,才更有抵達的可能性,有限度的國土也才有將喪屍完全清理乾淨的可能。因此我計算過我們踏上英國的可能性,以現有資訊判斷,可能性不高。因此對於這個未知的國家,我目前或未來唯一得知它的訊息的方式就是掃描與它相關的資料,而這種接受新資訊的過程,我相當享受。」
「這算是你培養了一個新興趣嗎?」
「是的,安德森副隊長,我認同這個說法。」
這個稱呼又讓漢克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睜開原本舒適閉著的眼睛望向康納,眼裡有著疑惑。
「我知道我問過你,你為什麼叫我副隊長。」
「是的,因為這樣稱呼會讓你感覺良好。」
「說得沒錯。但你回答的是我的感覺。我承認你說的沒錯,你準確的判斷了我的想法,但現在我也想知道你又是怎麼想的?如果不考慮我的狀況,你也會想繼續稱呼我副隊長,而不是叫我漢克嗎?」
康納停下剪刀,側額的圓圈狀顯示燈從藍而紅,在紅色與黃色之間交錯閃爍了幾次,最後保持在紅色。
剪刀停下了好一陣子,漢克一回頭就看見康納像是當機一樣維持著同一個動作不動,頭上閃著紅燈,漢克完全沒想到康納居然會出現這麼大的反應,無法理解的大驚失色,「等等,這是個很困難的問題?」
「不,只是——」康納花了點時間重新排列自己的程式碼,像是拼圖般試圖把散亂失序的文字組合成通順的語句,「對你而言,這或許有些——難以理解。」
「說說看。」
「每個警局都會被分配固定數量的仿生人,為了收集各地區資料,以及確保初代原型機有足夠的歷練與保護,用以對後續機進行優化分析。」
「然後?」
「以我的系統設定,我擔任的是輔助角色,主要機能是輔佐警探執行任務,提供協助,通常會使用談判或是逮捕的機能。」
「談判的部分我不予置評。」
「仿生人的分配,通常會先以職稱優先順序來配給。」
「所以?」
「安德森副隊長,我很有可能就是你的搭檔。」說完這句話後,康納頭上的紅圈變回藍色。
「會有可能這麼剛好?」
「是的,並不一定。」康納回答,「但我是這麼認為的。我認為有一種可能性,是我真的成為了你的搭檔,和你一起辦案,解決了許多問題。或許一開始我們不了解彼此,但歷經許多案件之後,我們會配合的很好。」
「這麼說可能有點戳破你的美好泡泡。不過如果是當時的我,我一定會拒絕的。我不喜歡辦案時有個塑膠人在身邊礙手礙腳,我肯定會很排斥你。」
「可以理解。」
「但現在我必須說,有你在身邊的旅行感覺還不錯。」
「謝謝。」康納彎起嘴角。
漢克想了想,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般開口:「所以你一直叫我副隊長的原因,是你想成為我的搭檔?你在羨慕你想像中的另一個自己嗎?」
「仿生人不會羨慕。」
「但聽起來就……」
「仿生人也不會忌妒。」
「我沒說你忌……」
「仿生人沒有這種無謂的情緒。」
「我怎麼聽都像有!」
康納面無表情的望著漢克好一陣子,手裡還拿著安全剪刀。在那雙毫無波動的眼裡,漢克竟然讀出一點委屈巴巴的味道,於是在雙人對視當中,漢克率先敗下陣來,「好啦,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康納點頭再次動起剪刀。沒多久後,他拿了鏡子出來給漢克看自己的成品。雖然長度沒有太過減少,髮圈仍然可以綁起,但被整理過後的亂髮明顯整齊許多,少了分叉與糾結。鬍子也被盡可能的修短了,即使短短的鬍渣仍然遍佈整個下巴,但看起來清爽許多。
「還不錯。」漢克滿意的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下巴,在與鏡子裡的康納四目相對後,他開玩笑的拋了個媚眼過去,「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非常滿意,副隊長。」
康納澄澈的目光讓害羞的反而變成了漢克,他抓了抓脖子,覺得似乎有被剪碎的細髮落在那裡,弄得他癢癢的。
「你還是叫我漢克吧。」
「為什麼?」
「因為你和其他仿生人不一樣。」漢克伸手揉了揉康納的頭髮,「擁有副隊長的仿生人或許會有很多個,但會叫我漢克的仿生人只會有一個。」跟名字相比,冷冰冰的職稱反而像是刻意拉開距離,還是名字好,被高亢喊叫或是低啞呼喚時都有其獨特的音色。
康納想了想:「漢克?」
「嗯。」
「漢克……」
「嗯?」
「漢克!」
「汪汪!」這次沒等到漢克開口,反而是相撲搶先一步做出回答。
漢克笑了,而康納同樣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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