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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nom|Veddie】A FLY ON THE WALL



1.


  隨著震耳欲聾的鈴聲響起,冰冷而白熾的燈光從走廊盡頭開始一盞盞熄滅,像是黑夜巨獸一步步向前吞食光亮,直到每個隔間裡的光芒都消失,只有走廊上方巡邏照明用的燈被遺留下來,每隔幾公尺才有一盞,低弱的光芒蒼白到只能照亮一小塊黑夜。


  習慣黑暗之後,弱小的燈光才從鐵欄杆外緩緩走了進來,照亮房裡不足四平方公尺的空間。狹小的空間內除了一張雙人上下舖、馬桶與洗手台之外,沒有空間、也不能擺下其他家具,躺在不足雙手張開長度的床上,巨大的壓迫感便從左右兩面斑駁的白牆傳來,像是下一刻就會合攏,把人擠壓其中,直到窒息。


  初來乍到的人可能有些不適應,但住在這裡的人們多半已經習慣這種壓迫感,開始擅長在日復一日的蒼白生活裡,在有如棺材的鐵柵欄中,找那麼一星半點的樂子。


  這裡是——監獄。


  在獄警的監視底下,說實話能玩的花樣也不多,多半是賭錢或賭球,賭資則是用菸或是泡麵。菸在這裡是強勢貨幣,通常是被偷渡進來的,再想交換其他東西也很容易,適合拿來打點關係與聯絡感情;郵票也行,但沒那麼讚,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可以寄信的地方;近來最受歡迎的則是泡麵,只要加一點點熱水,等待幾分鐘,就能好好吃上一頓,味道還比平常他們吃的豬食好上無數倍。


  雖然這些都是違禁品,時不時就會有人來翻箱倒櫃抽查,被抓住就有各式各樣的懲罰等著他們。但總是有藏的辦法,割開床墊、挖開地板、或是賄賂那些來檢查的獄警也行,這也是最多人喜歡的選擇,畢竟誰不喜歡多個靠山?而監獄裡最大也是最為人所知的祕密就是:想要什麼違禁品,找獄警都可以買到。其實這也算是常識,否則違禁品怎麼可能從不斷貨?門路當然都是走出來的。而只要是人,就會有慾望需要滿足,誰讓他們都被關在同樣枯燥的生活中?不得不說,在很多人心中,獄警跟囚犯的差別就只在那件制服罷了。


  此刻,這間容納了兩個人的狹窄房間中,一絲火光在上鋪亮了起來。淡淡的煙草氣味很快在房間內瀰漫,下鋪的人聞到後有些不習慣地揉揉鼻子,忍耐不住打了個噴嚏。

  

  「抱歉,忘了有室友。介意嗎?」一個聽上去有些蒼老,仔細分辨卻能發現那只是因為過度沙啞才顯得滄桑的聲音問。


  我們討厭這味道。


  習慣就好。


  「不。」下鋪的人回答,「不用顧慮我。」


  「很好。」上鋪又問:「要來一根嗎?」


  「不,謝了,我沒有抽菸的習慣。」


  「之後會有的。」


  「或許吧。」


  在短暫的交談後,他們很快又恢復安靜。像這樣無意義的對話在其他房間裡也不斷發生,畢竟熄燈後除了安靜躺在床上耍嘴皮子外,多半沒有其他事好做。


  兩人所在的這間房間,在今天之前都只有一個人住,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最近只有一個人住。畢竟每個人住進來的時間不同,需要待著的時間也不一樣,而一年年過去,可以離開的人就會抱著自己的家當離去,新室友有時很快會出現,考量到很多原因,有些時候則要隔上很久。


  而今天這間房間恰好就來了個新房客。黑色短髮、不算年輕,眼底有著被生活狠狠折磨過的色彩,卻顯然受過良好教育。乍看之下跟周遭氣氛有些格格不入,認真打量卻又覺得他似乎和其他人沒什麼不一樣。


  大概又過了幾分鐘,上舖的聲音問:「那個誰……你叫什麼?」


  「Eddie,叫我Eddie吧。」下鋪的人說。


  「抱歉,記性不太好,在這裡住久了大家都這樣。Eddie,第一天監獄生活,你感覺如何?」


  像住進擁擠的食物儲藏室裡,一個格子被塞了兩個食物,還都是不怎麼好吃那種。


  這形容還真具體。


  「嗯……不算太糟,至少比想像的好一點。」Eddie聳了聳肩,即使他知道上舖的人看不見,「你知道的,跟大通鋪比起來,雙人套房還不賴。」


  那聲音笑了幾聲,「對,我也這麼認為,雖然窄了點,但跟樓下比,這裡好多了。」


  他們兩個住的這幾層都是雙人牢房,其中一面是方便獄警監視的鐵柵,另外三面則都是實心的牆,沒有獄警監視時至少還有點隱私。樓下則是所有人都被關在一個像是室內籃球場的集體空間裡,同樣是睡上下舖,但馬桶是共用的,所有犯人都能看見你在做什麼,想藏點東西或偷偷做點什麼都不容易。


  剛被帶進監獄時,趁著其他人在放風,Eddie跟著獄警走了一圈參觀,直到犯人的休息時間結束,才被帶著到了他未來幾個月要住的房間,也就是現在這間房間當中。從獄警口中Eddie得知,他上舖的室友叫做Todd,被判了二十二年刑期,表現良好,狀況穩定安全,最近已經在準備假釋。而Eddie在晚餐後的短暫接觸後,確實覺得Todd是個很不錯的人,雖然有些沉默,但顯然很好相處。


  當然,也不排除是Eddie送的見面禮——兩包菸——才讓他的室友變得友善,但這算不上什麼大支出,Eddie很樂於支付。


  「抱歉,Todd,破壞了你原本的單人房。」Eddie帶著點歉意開口。


  「別在意。」Todd漫不經心回答,看上去似乎真的不太在意,「在離開前有人可以陪著聊天挺好的。我在這裡已經待了很久了,有些時候都忘了外面長什麼樣子,你才剛進來,不如就來告訴我這二十年外面有什麼改變吧。」


  「行,你想聽什麼?」


  「嗯……隨便講點名人的事,或是聊聊你自己也行。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們付錢進來飽餐一頓。


  嘿,別亂說。


  「還不都是那樣,不小心失手殺了人。」Eddie回答。


  「殺了誰?」Todd像是有了興趣,略微提高音調問。但即使提高了點,他的嗓音聽起來依舊破碎得像是砂礫上有輪胎經過的聲響。


  殺了很多,多半都不怎麼好吃。


  真要算上那些人,我們應該一輩子都離不開這裡了。


  出去很簡單,我們打破牆,把所有人都吃掉就行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吃他們?


  不,Venom,我們不吃他們。


  他們是惡人。


  有些是,有些沒那麼壞,但他們被關在這裡就已經是在償還自己的錯誤了,沒必要把他們吃掉。


  只是一隻手?一顆眼球?我餓了,Eddie。


  絕對不行。


  「我女友的新男友。」Eddie應付完Venom後,把原先想好的藉口拿了出來,「我丟了工作之後,她跟我分手,跟其他男人開始交往,我把她跟她男友約出來談判,一時失控就不小心捅了他幾刀,送到醫院前就掛了。」


  「哇喔。」Todd短短驚呼,「看不出來你是殺過人的狠角色。」


  確實不是,Dan Lewis還活得好好的,還在當他的外科醫生,而Anne短期內看起來也不打算跟他分手,說不定我出去之後還得參加他們的婚禮。


  我們隨時都可以殺了他。


  我們沒有要殺他,Venom,我們說好不隨便亂殺人的。


  但我們討厭他。他死了的話,Anne Weying就會回到你身邊了吧?我喜歡她,你也是。


  討厭不是殺人的理由,而我跟Anne之間……很複雜,就算沒有Dan,Anne也不一定會回到我身邊。不要再說殺死Dan的事了。


  「有沒有殺過人看得出來?」Eddie反問,下意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臉,而他左肩的橘色上衣在此時從裡而外滲出了黑色的液體,先是沾濕布料,接著液體越來越多,成了塊明顯的黑影,越漸黏稠,在短短數秒鐘後形成了手的形狀。即使光芒微弱,那隻黑色的手看上去仍有著濕潤的光澤,不像是任何地球已知的生物,更像是童話裡傳說中來自外星的生命。那隻手靈巧地動了動,接著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般,摸了摸Eddie的左臉。


  Venom,別鬧。


  Eddie感覺到臉上濕潤的觸感,低下頭才發現是Venom在摸他的臉。雖然走廊的光線依照角度大致應該照不到床上,而Venom在黑暗中也只像個不明顯的影子,但Eddie仍然小心的在腦海中要求Venom回到他的身體裡,在他沒有允許前別擅自輕舉妄動。


  Venom在Eddie腦中發出了一陣滾喉音,像是抱怨,又像是只是毫無意義的嘟囔。像隻凶惡的大貓。Eddie想,輕輕拍了拍放在自己臉頰上的黑色觸手,Venom這才有些不甘不願地慢慢縮回上衣裡,原本像是打翻在衣服上的黑色液體也滲回衣服當中,橘色的布料很快又恢復乾淨清爽,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彷彿想起什麼,Todd先是笑了兩聲,接著才嘆口氣,好一陣子後才開口:「刻意殺人跟不小心的差別很大,大多數都很明顯,或許看久了就會知道吧。有些人會堅持自己只是失手或者聲稱無辜,但不管是不是被冤枉,既然已經來到這裡,多半都已經無計可施,是不是無辜的大概就沒那麼重要了。不過,真要我說的話,我覺得你……應該不是會因為跟女人分手就殺人的人。」


  「但很可惜,我在這裡了。」Eddie低聲說:「有些事,已經發生了,後悔也沒用。」


  Eddie從來不承認自己錯了,但他確實很後悔。他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事,不管是用報導對抗大財團,或是揭發某些政府的黑箱,一直以來,他帶給觀眾的都是被掩蓋的真相,他為此驕傲,觀眾也喜歡他。


  是,他獲得真相的手段有些是不光采的,但那又怎樣?重點是他揭發的是事實,人們想知道的也是事實。但這樣的舉動卻讓他當初得罪了某個高官,被迫離開紐約,逼不得已到了舊金山,好不容易才東山再起,有了自己的節目跟專欄,結果又再次失去一切。


  其實,他本來以為這次肯定也跟往常一樣,Jack,他的主管,只會嘴上抱怨幾句,之後還是會扛下一切,畢竟他的名聲也是他們的名聲,因為他說的是真實,民眾肯定會站在他這邊。但他自認為是正義英雄的舉動,這次卻讓Anne丟了律師的工作,因為那什麼無聊的守密條約,還甚至跟他分手,Jack也不認同他的行為,還把他開除。


  他又回到了像是當初的紐約,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切在瞬間破滅。


  Eddie想著Anne,想著自己當初如果不偷看她的信,而是用網路上蒐集的資料來質問Carlton Drake跟生命基金會的話,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呢?這樣就算他真的被開除,Anne依舊會在他身邊支持他。


  又或是他跟Jack說的一樣,只在直播上問那些宇宙啊火箭啊不重要的問題,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罔顧他內心的聲音,會不會現在他已經跟Anne結婚,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人人稱羨的幸福?


  他們曾經為彼此戴上戒指論及婚嫁,但現在,他什麼都沒有。


  你還有我,Eddie。


  謝了,Venom。


  「你後悔嗎?」Todd問。


  「我最後悔的是讓她丟了工作。」Eddie回答,「除此之外……我沒什麼後悔的。我的工作丟了就算了,他們遲早會後悔開除我。」


  「離開這裡之後的工作可不好找。」Todd低笑兩聲,「沒什麼專長,隨便都能被查到案底,我看過太多離開這裡的人沒多久就又回來,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不了外面的生活,活不下去了,乾脆再犯點不大不小的錯,至少在這裡他們熟悉環境,也不用擔心下一餐該去哪。」


  這聽起來倒是可以成為一個專題報導。Eddie心想。標題就叫:無法重新回到社會的人該何去何從?


  離開監獄之後的出路對Eddie而言倒不是什麼問題,因為他這次進入監獄的原因並不是犯罪被判刑,而是為了採訪,刻意用了點手段(當然,嚴格說起來是違法的)把自己弄進來的。


  雖然出了生命基金會那檔事之後,原先的電視台不打算再聘用他,其他公司也都把他視作燙手山芋,像以前一樣有自己的節目或採訪是不可能的,但由於提供了對生命基金會的調查,還有火箭發射的第一手資料,再加上Carlton Drake消失後生命基金會對他的封鎖也放寬許多,所以Jack又重新連絡了他。


  現在他成了約聘記者,大多數時候寫沒人敢寫的專題採訪,某些時候則匿名寫一些爆料。有了Venom之後,他能夠採訪的方式又更多了,甚至可以比警察早一步混進毒販的交易地點。這次他進來監獄也是為了這個原因,有個號稱自己無辜的殺人犯最近被送進監獄,他想偷偷接近他,做一個全方位的採訪,弄明白真相。其他記者試圖採訪過他,但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不是被犯人懷疑身份,就是被警察禁止接近。於是他索性別開蹊徑,花了一筆錢把自己弄進監獄,在裡面待三週,最多四週,四週內他得成功接近那個嫌犯,從他口中弄點東西出來。


  「你呢,你會擔心嗎?」Eddie反問。


  「當然,都待了這麼久,在裡面的時間都比外面還要多了,離開之後要去哪裡我也還沒想好。或許先去投靠我妹妹幾天吧,這二十年以來我們一直都有保持聯絡,她已經結婚了,有了三個小孩,看起來都很健康。」


  「恭喜你。」Eddie真誠地說。


  「謝謝。」Todd回答,「還有十五天,我就可以離開了。在裡面的時間過得很快也很慢,你很快就會懂的。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低調點,別惹麻煩就行了。」


  Eddie還想再問些事情,此時恰好路過牢房外的獄警卻用警棍敲了敲鐵柵,發出刺耳的金屬交鳴噪音,「安靜,熄燈了。」


  我討厭這聲音。


  抱歉。


  「有什麼想知道的,明天再聊吧。」等到獄警走後,Todd低聲說:「晚安。」


  「晚安。」Eddie低聲應答,翻身面對牆壁,閉上眼睛。


  晚安,Eddie。


  晚安,Venom。





2.


  早餐的香氣。


  咖啡豆的濃郁、全麥吐司被烤得酥脆噴香、被煎得焦香金黃的培根與荷包蛋、撒上微酸油醋汁的沙拉,全都是他熟悉的香味。胃裡的饞蟲比他早一步清醒,喚醒了他,但睏意仍然如影隨形,讓他的眼皮彷彿千斤重般難以睜開。窗簾被拉開的聲音,溫煦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了他眼皮上,接著柔軟的雙人床邊微微下沉,熟悉的香味湊近,輕吻他的臉龐。


  他閉著雙眼低笑,感覺到柔軟的觸感一下一下像是啄木鳥碰著他的側臉,抓準時機,他轉過頭,正好擷取到兩片柔軟。他從喉嚨深處發出愉悅的笑容,將舌頭探進帶著薄荷香氣的唇瓣當中,輕輕舔過舌尖,與之交纏。他的雙手也沒有閒著,很快從後背撫上了衣服下光滑的肌膚。


  清爽的早晨很快染上了曖昧的淡粉色氣息,被掩蓋在棉質睡褲下的昂揚本就已經清醒,在受到刺激後則越發堅硬,他正想脫下束縛,長驅直入溫暖的肌膚時,弱點卻被一把掌握。冰涼的手指觸摸到火熱的下身,帶來了奇妙的觸感,他打了個顫,伴侶少有的主動卻讓他越加興奮起來。


  他的褲子並沒有被脫掉,而是有雙手探進了裡頭掌握著他,這讓他有種隱密卻又錯亂的興奮感。細長的指尖靈巧地在尖端打轉,摩娑著敏感的頭冠,很快就有清亮的黏液從裂口當中冒了出來,蓄積成水珠沿著分身滑下,卻被手指輕輕抹去,接著手指便按上了那個小口。


  他忍不住深深吸氣。他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發洩了,現在任何一點觸碰對他來說都成了過量的刺激,在他的腦子裡炸出一朵一朵的煙火。但那根手指並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先是按住那個小口,接著像是打著鼓點般,手指一下一下按壓著敏感的前端,他喘息出聲,下一秒卻感覺到手指的尖端似乎正在向內鑽弄,試圖從那個狹窄的入口入侵。


  輕微的痛楚和被彷彿被入侵的反差感讓Eddie立刻驚醒,從床上跳了起來。


  接著他就撞到了上鋪的床板。


  「怎麼回事?」在床被狠狠撞了下後,Todd立刻醒來,彎腰向他的下鋪看去。


  雖然已經坐起身,但Eddie仍按著額頭,一臉迷茫地打量了穿著橘色套裝的Todd好一陣子,過了好幾秒鍾後才恍惚地意識到自己在哪。


  對了,他在監獄裡。


  那些美好的時光已經如同指尖流沙般消失在他手中,留下的是空蕩的掌心,夢裡的一切都已經過去,現在他待在這個有如人間地獄的地方,吃著寡淡無味的食物,像是機器般做著枯燥無味的重複事務,每天起床面對的都是窄小的空間跟清一色的犯罪者。


  這是他在監獄待的第三天,而他比想像中還要更快適應監獄裡機器化又毫無思想的生活。


  「抱歉,只是做了個夢。」Eddie低聲說。


  「算了。」Todd擺擺手,被打擾睡眠的怨氣在視線不小心打量到Eddie的下身後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露出了一個曖昧的笑容。


  「我懂,我有時候也會這樣。我給你留點私人空間吧,但你快點結束,我的生理時鐘告訴我再晚一點應該就是集合時間了。」Todd說完便轉身躺回了上鋪,沒幾秒就響起了鼾聲——不用聽就是裝的。


  Eddie困惑了幾秒,接著便感受到長褲裡被束縛的下身陣陣發緊,他這才了解到Todd眼神的意思。


  原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勃起了。


  該死。


  雖然是再自然不過的生理反應,但被人刻意點出仍讓Eddie有些尷尬,甚至臉皮微微發燙。


  難道真的要……


  Eddie望著自己藏在橘色褲子中的部位,內心天人交戰。


  他完全沒想到進監獄後第一道難關竟然跟其他犯人毫無關係,而是被自己的身體反應難倒。但若是認真回想,他也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做了。


  大概是從跟Anne分手之後?Eddie試圖從記憶中翻找,想起自己最後一次做愛似乎就是在半年多以前。似乎是從那之後他就沒再做過了。而跟Anne分手的打擊也讓他每次有興緻時,一想到要自己來就有些意興闌珊。


  而後來Venom出現,寄生在他身上,兩個人(或者該說是一個人跟一個外星生物)成天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要找機會自己來一發也有點困難,偶爾有衝動時,想到有個生物正在盯著自己,他也立刻就失去動力,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時候、這種地點飢渴到做了春夢。


  肯定是因為在這裡運動量不足的關係,又或是少了冥想輔助讓他無法心情平和。Eddie心想。看著自己仍然高挺的下身,他嘆了口氣,無奈地閉上雙眼,試圖回想他採訪過最悲傷、最噁心的案件。


  沒辦法,他實在是沒有在房間裡還有一個人的狀況下還能夠泰然自若打手槍的臉皮。但奇怪的是,不管他怎麼想讓自己冷靜,他的腦子裡卻不斷閃過各種畫面,有他第一人稱視角看著他的前女友、前前女友、或者已經數不清是上幾任女友的裸體,或是第三人稱觀看兩個人肢體交纏的畫面,甚至連兩個男的背後位都有——


  再怎麼遲鈍,Eddie也發現了那些思緒似乎不來自於他,而是來自自己體內的共生體。但聽到他的阻止之後,Venom不但沒有停手,而是更變本加厲地讓那些畫面充斥著Eddie的腦袋,甚至是他記憶中已經變得薄弱的,大學時期為了好奇而看的那些Gay Porn畫面更是大量出現在他腦中。


  Venom,停,不管你在做什麼,都給我停下!


  為什麼?Eddie,我能感覺到在回想這些時,我們都很興奮,你喜歡這個。


  那是我的隱私!


  Eddie有些氣急敗壞又狼狽地回答


  是我們的,Eddie。


  一陣冰涼黏稠的觸感纏繞上Eddie的分身,Eddie立刻猜到那是Venom。他連忙把雙手伸進自己的褲腰,試圖阻止Venom即將要做的一切,但這動作卻讓他看起來像是正在撫慰自己,而上鋪有人也讓Eddie不敢過度掙扎,卻因此反而像是在縱容Venom的行為。Venom的觸感就像是Eddie夢中的那雙冰冷的手,溫柔卻強勢地纏繞住他的分身,甚至用著觸手的尖端在鈴口輕輕摩擦。


  住手!Venom!現在立刻!


  Eddie,我能感覺到你真正想要什麼,不用害羞。我在你的身體裡,我了解你的全部,你的情緒、記憶、想法,我知道你的一切,我們的一切。我了解你,像是你的左手了解右手,我們都知道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渴望什麼,我就是另一面的你。


  下身接連不斷傳來的快感把Eddie的思考打成了碎片,他緊抓著Venom纏繞在他陰莖上的黑色觸手,卻沒有足夠的力道能夠推拒,反而像是在鼓勵那對觸手,還把自己的下身更往裡頭送去。Venom緊緊包覆住了Eddie的陰莖,快速地蠕動,Eddie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團冰冷的液體包住,抽動起來卻又比人類的手指靈活數十倍,沒過多久之後,Eddie便繃緊了腳尖,屏住氣息。


  Venom,放開……


  Venom的觸手尖端仍然堵在Eddie的分身洞口,讓他的高潮被強行遏止,Eddie的陰囊陣陣緊縮,白濁的液體充斥其中,等待能從中暢外噴射的機會,Eddie難耐地握住自己的分身,試圖把纏繞在上頭的觸手移走,卻毫無效果。


  等等,Eddie,再等等,還有更舒服的。


  Eddie在難耐且遲遲未來的高潮當中,隱約感覺到有股冰涼的觸感沿著陰囊向後,輕輕在後頭敏感的會陰上頭打轉,接著到了緊緊閉合的部位當中。沒等Eddie反應過來,Venom在他的吐氣中順著穴口的皺褶探了進去。


  「唔——」注意到自己發出了聲音,Eddie連忙咬緊嘴唇。


  坦白說,Eddie並沒有感覺到痛,Venom探進去的觸手很細,但生理的不適感讓Eddie幾乎是立刻就激烈反抗了起來,但Venom早一步猜到了Eddie的反應,輕而易舉阻止了所有抵抗,將他牢牢壓在床上,探進Eddie體內的觸手也毫不猶豫開始靈活地鑽動,像是在尋找某個部位般在每一寸上細細探索。


  同時,Venom對於Eddie前方的撫慰並沒有停止,而是更加劇烈,到了會發出濕黏水聲的地步,要不是隱藏在褲子與棉被的布料當中,或許上舖的室友早就聽到了不對勁的聲音。而隨著每次對於分身的擠壓,探進內部的觸手很快地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個點。


  在體內的某一點被刺激的瞬間,Eddie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感覺,他甚至分不清那是痛感還是快感,但Venom沒有要讓他釐清的機會,而是隨著對他分身的按摩一下一下的刺激著那點,甚至在他忍不住要開口呻吟前,提早一步伸出一隻觸手堵住他的口腔,強迫他的舌尖與觸手交纏。


  不一會兒,Eddie便在雙重的刺激下,感覺到了不同於以往,可以說是有著前所未有快感的高潮。而這次Venom沒再阻止他,而是讓他痛痛快快把體內積蓄已久的白濁射個精光。


  在一片空白的腦海當中,Eddie感覺包覆住下身的冰涼濕黏觸感漸漸消失,但那部位的布料卻仍舊溫暖乾爽,彷彿剛剛產生的那些液體沒有一星半點沾染到他的褲子上。


  怎麼回事?Eddie恍惚想著,把手從褲子裡抽了出來,他的手上也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沾到。


  Eddie,你的味道很好。


  Venom?你做了什麼!


  還沒等Eddie跟他的共生體好好溝通完,象徵著早晨開啟的鈴聲便響起,像是火災警鈴般刺耳的聲響讓所有在睡夢中的人都被喚醒,發出不滿的嘟囔或是咒罵,卻只能安分地等待獄警一層層依序打開牢門,開始他們一天的勞動。


  在上鋪的Todd也打著呵欠跳下了床,雖然一開始是裝的,但後來他確實是睡著了。在這裡睡覺算是最廉價的一種娛樂,所以幾乎人人都練就了一身三秒入睡的功力。他下床後飛快掃了Eddie一眼,笑吟吟地問:「沒弄髒褲子吧?要是懶得用衛生紙,想乾乾淨淨的,記得在快射前弄到馬桶裡,或是你提早跟我說一聲就直接坐在馬桶上弄也行。」


  「……謝了。」Eddie實在沒辦法像他那樣自然的談論這種生理問題,再加上剛剛發生的事情還讓他心緒混亂,因此只是低聲敷衍過去後就站起身刷牙。


  「別客氣。」接在Eddie之後,Todd只是隨便用水抹了把臉,接著用薄到近乎透明的毛巾擦了擦臉,就算是盥洗完畢,用完的毛巾被往床上一甩,Todd急匆匆地就往外走,「走吧,Eddie。動作不快點,好吃的都會被搶完的。」





3


  Todd說得沒錯。


  等他們下樓時,半數以上的人都已經坐在自己喜歡的位置上開始享用早餐了,兩人連忙各自領了個紅色塑膠軟餐盤,加入長長的排隊隊伍當中,但等輪到他們取餐時,分給他們的只剩下不足半個手掌大的小麵包、一杓看上去已經放了兩天的炒蛋、一盒保存期限只到今天的牛奶、幾片烤到焦黑的土司,唯一讓人心情好點的部分只剩下被當作是餐後點心,密封著的水果果凍。


  看著Eddie餐盤上食物的份量,Todd多問了句:「夠嗎?」


  Eddie看了一眼。跟他以往吃的分量差不多。不明白Todd為什麼這麼問,因此他只是點了點頭回答,「足夠了。」


  水果果凍顏色鮮豔繽紛,裡頭有水蜜桃(罐頭)、櫻桃(罐頭)、橘子(罐頭),雖然不算是什麼好東西,但光是漂亮的色澤就能讓人心情不自覺轉晴。留給他們吃早餐的時間不多,於是兩人沒有多作交談,只是快速地進食,但被留到最後享用的果凍只在Eddie的餐盤上待了短短幾分鐘,甚至沒能等到他吃完早餐,就有隻手伸了過來拿走它。


  「喂。」Eddie握住那隻手的手腕,那隻手的手指上刺著四個模糊的英文字母,他回頭看著那雙手的主人,皺起眉頭,「你做什麼?」


  似乎沒想到會被阻止,那雙手的主人對著Eddie挑了挑眉,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眉尾三個點的刺青隨著笑容被扭曲成了哭臉,「嘿,只是個果凍,拿來交個朋友,很便宜吧。」


  「不,謝謝,我不需要。」Eddie冷聲回答。


  「Eddie。」Todd也拉了拉Eddie另一隻手,眼神帶著擅於生存的畏縮,「只是個果凍,給他吧。」


  Eddie衡量了幾秒鐘。他確實不太想惹麻煩或引起注意,這很可能會讓其他人——特別是其他獄警——發現他有些不對勁,他的身分可禁不起細查,在達到此次混進來的目的前,他是該低調做人。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Eddie對弱肉強食的法則無比熟悉,對於接下來可能會有的發展更是心知肚明。如果他這次退讓了,這小小的騷動當然會結束,說不定他能夠繼續成功的低調做人,跟那些人繼續保持距離,直到離開這裡;但更有可能的是,他從此會被貼上弱者的標籤,而其他人將會得寸進尺。


  如果事情這麼發展,從此他就會被視為食物鏈的下層,任誰都能來踢上一腳,接下來的日子就會非常難過。但他們為什麼要來找他的麻煩?他做了什麼嗎?


  即使認真回想,Eddie也想不起來他有可能引起其他人注意的原因。他這幾天一直都很小心,做什麼事情都不特別,不爭先也不落後,甚至也沒跟獄警聯絡上,他到底為什麼會被盯上?


  看著面前人嘲笑的眼神,Eddie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他不用考慮太多,因為他跟其他人有著決定性的不同——他想離開時隨時都能離開,沒人能攔得住他。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去想如果拒絕或是答應會有哪些麻煩,反正他根本沒打算在這裡頭待上很久,而這些人能給他找的麻煩可想而知,打架或是不痛不癢的擠兌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他絕對有辦法可以應付。


  以前可能還不一定。雖然長年健身,但打架他倒是沒什麼經驗,或許一對一大概還可以,但一對多他肯定得先跑。不過現在他有了Venom,不用說一個打十個,就算要幹倒這裡全部的人,他絕對也是輕輕鬆鬆。


  不遠處幾桌聚在一起吃飯的人似乎注意到了此處的紛爭,在看到那人吃癟後發出了巨大的哄笑聲,甚至還有人開口喊道:「嘿大個子!聽見沒?他不想跟你交朋友!」


  被稱為「大個子」的人發現自己似乎在Eddie身上討不了好後,悻悻然鬆開手讓果凍落回餐盤上,臉色也完全沉了下來,「你現在是想跟我對著幹?」他問,而Eddie也鬆開了握著的那隻手,上頭被留下了一圈明顯的紅色指印。Eddie沒理會那人的提問,泰然自若地繼續拿起刀叉吃著自己的早餐。


  「兄弟,想清楚,你不會想惹麻煩的。」站在大個子身後,留著一臉鬍渣的另一個人警告般開口。


  「惹麻煩的不是我,我只想好好吃個早餐。」Eddie回答,放下刀叉,把果凍一把撕開,用軟軟小小的湯匙舀了一大口塞進嘴裡。


  「你!有種!」那個大個子見狀用力踢了一腳椅子,椅子被他踢翻在地,發出一聲巨響。像是信號一樣,原本坐在一旁看戲的人有一半都應聲站起,圍到Eddie身旁。而那人趾高氣昂的開口:「廢物,現在道歉還來得及,我還能考慮考慮是不是要放你一馬。」


  Eddie沒理會他,而是慢條斯理又舀了一口吃下。


  下一秒Eddie手上的食物便被搶走,打翻扔在地上,還被狠狠踩上幾腳,而Venom安靜了好一陣子的聲音幾乎是立刻就在Eddie腦中響起。


  我們的食物被弄倒了,他們必須補償。這裡有許多眼睛、腦漿、肺、肝臟,全都是新鮮的。Eddie,我們什麼時候才要動手?


  耐心,Venom。至少不會是現在,太多人在看了。


  至少我們需要給他們一點教訓,Eddie。


  我同意。


  「坦白說,我並不想為了一個果凍打架。」Eddie放下小湯匙,嘆了口氣,「但你們激怒我的朋友了。」


  「你的朋友?誰?Todd嗎?你以為他會幫你一起用小湯匙教訓我嗎?」嘲諷的笑聲隨著話聲結束在四周響起,Todd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換到了另一張桌子坐,只是時不時偷偷摸摸張望Eddie這邊的動向。Eddie也不多做解釋,只是站起身,動了動脖子跟手腳。


  「熱身嗎寶貝?我等不及要嘗嘗你的味道——」


  他的話都還沒說完,Eddie就揮出了右鉤拳。


  那拳結結實實落到那人的左臉,那人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痛,下一秒就被重重的擊倒在地,高大的身材倒在地上時甚至讓地面微微震了一下,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目光中,Eddie甩了甩手。


  「比我想像的硬了點。」他漫不經心地笑著,沒有任何人看到黑色的陰影從他拳頭上一閃而逝,接著Eddie挑起眉,望向圍著他的人:「還有誰想過來試試嗎?」


  所有人下意識齊齊退了一步。


  沒人想到看起來身材不算是太粗壯的新人能一拳就把那人撂倒,雖然倒下的那個算不上是什麼厲害角色,但兩人的身材差距仍然讓人認為他們之間勝負應該相當明顯,此刻結果卻出人意料完全相反。


  「都沒有?好吧。」Eddie看著毫無反應的人們,抓了抓頭髮坐回位置上,把寡淡無味的剩下幾口早餐慢慢塞進嘴裡。


  見到沒有好戲看,人群漸漸散開,但當中卻有人眼裡出現了明顯的忌憚,他們交換眼神,眼神跟舉止從原本的不確定慢慢轉為凶狠與瘋狂。敏銳的人從空氣中讀出了緊張感,明哲保身的趕緊離騷動範圍遠遠的。有幾個神色詭異的人手裡拿到了東西,藏在背後,悄悄往那個還坐在那裡安然吃飯的人靠近。


  「喂喂喂!這裡在做什麼?」


  原本只是遠遠看著的獄警此時像是突然良心發現,朝眾人走了過來,還用警棍威嚇般敲了敲金屬桌,示意其他人都讓開。


  「只是跟新來的同伴培養一下感情。」有人低聲說。


  「培養感情?你們這種垃圾也會作這種事情?我看是在打架吧?說,這傢伙是為什麼倒在地上!」獄警用下巴點了點躺在地上的人,那個大個子雖然眼睛是張開的,但到現在都昏昏沉沉的還沒站起來,也沒人過去扶他。


  Eddie沒有回答,自然會有人跳出來幫勝利者說話。「Mac是自己撞到桌角跌倒的!」那個躲在人群中的聲音說完,眾人又發出了哄笑。Eddie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個大個子叫做Mac。他挑了挑眉。這聽起來倒是個很現代的名字。


  「撞到桌子?」那個獄警哼笑了一聲,眼神卻緊盯著Eddie不放,「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很好騙嗎?還是你們以為我會放過你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給我說!」


  笑聲突然消失,沒人敢再接話,大部分的人都警覺到事情似乎不太對勁,於是很有眼色的後退,把Eddie跟那個獄警留在人群包圍的圓圈中央。人群中的Eddie被讓了出來,正面對上了獄警。


  「沒人願意說嗎?都想一起去禁閉室享受小旅遊嗎?」獄警斜著眼看著Eddie,表情滿是不屑,眼底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Eddie這下就算再遲鈍也注意到了。這個人是衝著他來的。


  「先生,你想聽到什麼樣的真相呢?」Eddie語調平緩的問,沒管一旁奮力從人牆當中擠了出來,正在瘋狂打著手勢的Todd。


  獄警笑了笑,舔了舔嘴唇,「看你的誠意。」他腰間的鑰匙跟手銬晃動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確實對他動手了。」Eddie坦然道,在一片隱隱約約的抽氣聲當中,有人吹了聲低低的口哨。


  Todd急匆匆的接話:「等等,長官,Eddie他不懂——」


  「閉嘴,沒問你。」那名獄警神色冷酷阻止了Todd的辯解,Todd滿是歉意地望了Eddie一眼,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Eddie輕輕搖了搖頭讓他不要在意。


  「很好。照規矩,禁閉七天,有問題嗎?」獄警問,解下掛在腰間的手銬走了過來,示意Eddie伸手。


  這東西銬不住我們,我們可以現在就殺了他。


  沒事,只是禁閉七天,不算什麼。


  Eddie伸出手,那對銀色的手環被扣到了他的手上,有手指輕輕從他的手背掃過。細小的彈簧機關扣上的聲響清脆,像是斷頭台上綁著刀片的繩索被割開,刀片迅速落下的聲音。


  「算你識相,我會考慮選一間好一點的房間給你。」獄警笑著說,Eddie沒理會他,甚至連個眼皮都懶得抬。


  「都看著幹嘛?該上工了,都散了散了。」其他獄警走了過來,揮手像是趕羊般把人潮驅離,其中一個獄警點了兩個人,讓他們把大個子Mac架起來送往醫護室。一場爭鬥就這麼虎頭蛇尾的結束了。而Eddie跟在銬著他的獄警背後,往與所有人相反的方向前進,像是獨自步入曠野。


  離開了嘈雜的餐廳後,很快四周就只剩下寧靜的腳步聲。跟犯人的數量比起來,獄警人數總是永遠不足,一般的警察也不願意來這待著,這也導致長年留在這裡的獄警通常都是些行為古怪的人,為了能夠壓制住犯人,有些看起來甚至比犯人還要更加兇狠。面前這個獄警就是如此,身材健壯到跟剛剛跟Eddie對上的Mac無分軒輊,表情更是相當凶狠。Eddie回想了一下,隱約想起他似乎是Todd交代過要特別小心的獄警之一。


  跟著對方沒走幾分鐘,Eddie就發現這並不是往禁閉室的方向。


  第一天被帶著參觀後,路線圖就已經記在他的腦海當中,幾個特殊的地點當初帶他進來的獄警都有特地提醒,禁閉室應該在剛剛左轉再過去一點的位置,但現在他們卻仍舊在直行,方向看起來像是在往獄警的辦公室前進。


  Eddie繃緊了神經,他不確定是不是收買獄警用假身份進來坐牢這件事被發現了,如果被發現的話,他很可能會從假坐牢變成真坐牢,紀錄上也會有案底,他不能讓這種事發生。而他腦中的Venom也立刻感覺到他的緊張與想法。


  Eddie,吃掉他。


  正當Venom在Eddie腦中開口時,一直走在前頭的獄警突然停了下來,Eddie抬頭,發現是另外一個戴著警帽的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個獄警笑吟吟地開口問:「Eugene,你要帶這個犯人去哪裡?」


  「Randy,你怎麼在這?」被稱為Eugene的獄警一見到人,臉色立刻變得不太愉快,「我以為你今天休假。」


  「很可惜,最後我跟人換了班。我都不知道你對我的假期這麼清楚。」Randy懶洋洋地回話,靠在牆上,動作看起來悠閒,右手卻輕輕搭在腰間的警棍上,像是彈琴般依序動著手指,望向Eddie眨了眨眼,「這個犯人我記得是我負責的吧?他犯了什麼事嗎?」


  Eddie得到了暗示,立刻接話:「在餐廳打架所以要被禁閉。」


  「混帳,沒有我的允許誰讓你開口的!」Eugene憤怒地回頭吼叫,手也高高舉了起來,眼看是想給Eddie一個教訓,但Randy卻先一步攔住了他的手。


  「Eugene,你別老是想動手動腳的。」Randy意有所指地說:「而且這裡可不是通往禁閉室的路吧?」


  「我只是想回辦公室拿個東西。」Eugene咬了咬牙,試圖塘塞。


  「但讓犯人離開他們的區域到我們這來不合規矩吧?不然你回去拿東西,這個犯人我替你帶去禁閉室如何?」


  Eugene開始氣急,他撕下了偽裝,狠狠瞪著Randy問:「你就是要跟我作對是吧?」


  「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更適合你情我願。」Randy聳了聳肩。


  「好,你那麼想帶,那他就交給你,你可別後悔!」Eugene大吼。


  「有什麼可以後悔的,我只是依照規矩辦事。」Randy涼涼地說,Eugene的怒氣就像是碰上了一處無處可施力的牆,又像是抓到了一尾滑不溜手的魚,無法發洩的怒氣被彈了回來,讓他只能像是一頭憤怒的公牛重重踏著腳步離開。


  Randy這才轉過頭來望向Eddie,笑了聲問:「才進來三天就惹了麻煩?」


  「沒辦法,麻煩總是不請自來。」Eddie挑起一邊眉毛。


  「不怪麻煩找上你,你實在是有點惹眼。」Randy調了調自己的帽子,遮蓋了眼裡調笑的光芒,「如何?到目前為止這裡符合你的想像嗎?」


  Eddie聳了聳肩,神色輕鬆,「環境挺不錯的,不枉費我花了大錢把自己弄進來。」


  Randy放聲大笑。


  「你這話說出去可會有一票人恨你的。這裡真有這麼好的話,大家還不鑽破頭皮進來了。怎麼會人人都想出去?」他說,拍了拍Eddie的肩膀,舉動熟捻到幾乎像是個朋友,「但我還真不反對你拍幾張這裡的照片帶走,說不定還真會有些迷途羔羊想進來工作,這樣我們也能早點退休了。」


  收了Eddie的錢帶他進來的獄警就是Randy。他知道Eddie的真實身份是記者,這點Eddie並沒有隱藏,而他們聯繫上的方法也是靠了Eddie過去其他記者朋友的幫忙。


  雖然因為Eddie的行為高調,導致看他不順眼的人一直都很多,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Eddie在多年的記者生涯當中還是交到了幾個真心的朋友,即使他被開除也一直有保持聯繫。(只是他們重疊的工作與交友圈讓他們多半對Eddie的想找工作這件事幫不上忙,只能偶爾買幾張Eddie拍到的照片,讓他有錢可以租便宜的房子繳房租水電。)


  「有時間的話再看看吧。」Eddie沒有把話說死,只是笑了笑。


  Randy伸手替Eddie打開了手銬,監獄裡他們用的普通手銬的鑰匙多半都是通用的,只有某些特殊的手銬才有專用鑰匙,雖然不合規定,但方便得多。


  Eddie揉了揉手腕問:「沒關係嗎?」


  「嗯,無所謂,被看見隨便應付一下就行了,反正一般人沒事不會反抗獄警給自己增加麻煩的,所以沒必要照規章行事,只有喜歡手銬的人才會一天到晚給人上銬。」Randy露出嘲諷的笑容,Eddie立刻就知道他在暗指誰。


  「那現在呢?」Eddie問。


  「我剛剛不在餐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從Eddie口中問清楚剛剛發生的事情後,Randy皺了皺眉頭。


  「雖然這只是小事,但禁閉室是肯定要去的,畢竟Eugene是在所有人面前開口的,如果我不把你關進去的話,這件事繞不過去……不過你在裡面要小心,禁閉室的鑰匙所有獄警都有。」看著Eddie困惑的臉,Randy盡可能暗示性的補充說明,「我想他應該不會太過分,我會盡可能時常過來看看,但如果真的有事,你就大聲喊獄警。牆壁很薄,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喜歡Eugene,想看好戲……不,會阻止他的人大有人在。」


  Eddie困惑了幾秒。「等等,你的意思是,他……」Eddie瞪大了眼睛,等等,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我們剛剛就應該咬掉他的腦袋,擺在你的房間裡。


  Eddie沒有回應Venom。


  對於Eddie的驚訝,Randy不正面肯定,只是擠眉弄眼回答,「你也知道這裡是什麼樣的地方,總要有個方法抒發,所以這種事滿常見的,別太驚訝。」


  「但我以為像我這種……」Eddie頓了下,改了口:「我以為受歡迎的應該是比較纖細的。」他試圖用手輔助他那些無法形成語言的思緒,但最後只成了一些毫無含意的動作。但Randy看懂了,他迅速的由上而下打量了Eddie一圈,最後搖了搖頭。


  Randy在自己的眼眶周圍比了一圈,「你的眼睛。那裡面的光跟這裡很不一樣,而這裡的人總是渴望自己沒有的東西。」他眼神一陣黯淡,簡單下了結論,「總之,一切小心。」


  「這不是問題,我有能力自保。」Eddie點了點頭,接著像是想到什麼般突然發問:「對了,那你有辦法能把人弄來我隔壁嗎?」


  「你是說你想採訪的那個人?他叫什麼?」Eddie說了個名字,而Randy點了點頭,「我知道他,他應該是在個人牢房,隨便找點錯處把他送到你隔壁不難。禁閉室的牆壁很薄,講話應該也能互相聽見。」


  「那就拜託你了。」Eddie抓了抓頭,露出一個略帶傻氣的笑,「這樣倒是不錯,能讓他放鬆戒心,這麼一來就不用刻意找跟他接觸的理由了。」


  「這麼說來你還得感謝Eugene了?」Randy開玩笑的問。


  「別了。」Eddie皺眉,露出一臉苦相,「我這輩子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要提防男人。」


  「歡迎來到新世界。」Randy說。





4.


  Randy把Eddie帶進了禁閉室後就離開了。


  禁閉室嚴格說起來跟Eddie前幾天住的牢房差不多,只是更狹窄了一點,一樣有床、洗手台、馬桶,唯一不同的就是少了個室友,還有室友貼在牆上的報紙、信、或是PLAYBOY女郎圖,而整間房間當中唯一可以對外溝通的部分就是門邊靠近地板處有個送餐的長方形框洞,大部分時間還都是蓋著的,不讓他們有任何能跟外頭溝通的機會。進禁閉室前,他身上也不被允許攜帶任何東西,因此整間房間除了如影隨形的惡臭外,什麼都沒有。


  Eddie在幾乎沒有空間走動的房裡快速繞了幾圈,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就像是被困在籠子裡的獅子,他不自在的選了離馬桶最遠的角落坐下,望著室內看似雪白時則被劃滿痕跡的灰牆。


  無處可逃的安靜讓時間突然被拉得很長,每次眨眼都像是一個世紀的開始與終結。等Eddie安靜下來之後,他隱隱約約聽見其他牢房內傳來的喃喃自語,像是昏沉夢境當中傳出的夢囈。


  禁閉室最可怕的並不是他的空間被束縛,而是荒蕪的寂靜如同潮水漫延,填補整個空間,一吋一吋從腳底淹上,鯨吞蠶食,試圖讓他窒息,殺死他如同殺死任何一個普通人。


  他讓自己集中精神,想著他來監獄的主要目的:訪問那個聲稱自己無辜的殺人犯。只有七天的禁閉,算上必須找到方法把他的訪問對象弄進來的時間,想必Randy不會留給他太多機會試探與訪問,他必須把每個問題都問到精準,在被發現自己的身份前從對方口中套出足夠的情報。Eddie仔細思索到底要怎麼開口試探,哪些問題是為了放鬆心防提出的煙霧彈?哪些問題可以讓他找到更多的資料跟線索?哪些問題則可以幫助他找到真相,蛛絲馬跡中推論出事情的真相?


  整件事乍看之下沒有任何問題,仔細想來Eddie卻發現其中充滿疑點。為什麼他堅持自己無辜,即使所有證據都指向他?為什麼不願意闡述理由,只不斷重複自己沒有殺人?為什麼家人跟朋友全都對此事閉口不言或顧左右而言他?為什麼從群像中拚出來的不像是一個人,而像是一個不同面向的人?為什麼一審判決來得如此之快,而他的家人卻不再上訴?最後,如果人真的是他殺的,他又為什麼殺人?所有問題都有個看似正確的解答被公布,但Eddie卻像是緝毒犬一般從中嗅到可疑的痕跡,像是有張黑幕正在抹除底下的言論,不論是真相或是謊言。


  這件事Eddie得知的太晚,因此他拿到的情報不是一手的,全都經過了處理,他用自己的經驗替犯人做了側寫,竟然與實際狀況完全相符,這很不合常理,簡直像是有個兇手擺在那裡等著他們發現。


  他從不輕信別人給他的資訊,而是更仰仗自己的直覺,但他的判斷也不全是正確的,因此在確定真相、找到更多線索之前,他得保持中立,不因為個人情緒而讓報導失去真實,讓自己失去立場。


  手上沒有紙跟筆能幫助思考,於是Eddie隨手撿了一塊落在床底的石片,試圖在已經刻滿了字跡的牆上找出一塊能夠謄寫的位置。手中的石片好幾個尖角都有磨損的痕跡,而牆上刻痕重重疊疊,畫滿日期、記數、塗鴉、破碎的語句,應該全都是被關在這裡的人留下的,有些已經磨損的看不出痕跡,有些則被粉刷蓋過,卻在濕氣剝落下再次出現,從蛛網般的紋路當中現出了一部分,新生的字跡覆寫在上方,為了留下被人看見的痕跡而重複劃過相同的位置,使得每道紋路都有了殘影,卻只使得一切線條變得破碎又混亂,像是痛苦的具象化。


  Eddie突然想起哭牆。


  他曾經為了採訪去過一次耶路撒冷城,看著米黃色的巨大磚牆下人們依序排隊前進,等到輪到他們時,雙手撫摸有著雪白鹽粒的牆面,或是蜷曲在牆根用著像是回到母體的安全感姿勢擁抱自己,高聲痛哭或是默默流淚。


  他一直都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願意在一個充滿他人視線的地方下宣洩自己的情緒,將自己的悲傷跟脆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而雖然他尊重他們的風俗跟行為,對實際上他來說那就是面牆,跟其他的牆沒甚麼不同,頂多有著歷史或宗教意義。但此刻他看著這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經在上面留過記號的牆,撫摸過上頭不知道多用力才能刻下的愛、恨、自由,突然有種眼眶發熱的感受。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為了自由與真相自願來到聖昆丁州立監獄,他覺得自己跟這些人有決定性的不同,像是他是揮舞正義大旗的騎士,配得上皇冠與加冕;而他們只是沒有名號的奴隸,注定只剩下一個編號殞落於塵埃,因為他是記者而他們是犯罪者。


  但實際上他們都是一樣的。


  在那些附加於身上的身份之前,首先他是人,是人就會有自己的追求與私慾,而實際上他也從來都不是什麼聖女貞德或是殉道者,只是隻停在牆上的蒼蠅,吸吮著血腥的現實存活。


  Eddie?


  腦中Venom的聲音倏地將Eddie拉回現實。是了,現在他連自己是不是人都已經不能肯定了。上一次的健康檢查報告顯示,他的全身消化器官幾乎都出現了輕重不一的衰竭,而肝功能幾乎已經停止,Dan上次看著他的報告時看著他的表情簡直驚慌到像是看到一個死人突然動起來。


  但就他自己的感受來說,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一切正常,臉色紅潤、甚至比以往更有精力,除了有時候饑餓感會比較強,食量似乎也比以前大很多之外,他幾乎沒感覺到什麼變化,Venom說那是因為它在,它會讓他活下去。Eddie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前兩天剛進監獄的時候,他無時無刻都相當飢餓,Venom還火上添油,不斷在他腦子裡叫囂著,想吃掉這些惡人,但今天突然一切都好轉了,他不但感到飽足,甚至還有點撐,Venom也安靜了許多,沒再嚷著要吃人。


  就像是被餵飽了一樣。但是是被什麼餵飽的?它吃了什麼?


  他想平心靜氣找出原因,但一想到這裡腦子裡就彷彿響起了Venom呼喚他名字的聲音。


  『Eddie。』


  不像平常當他「穿」著Venom時,聽到的是自己與Venom彷彿融為一體的低沉沙啞,充滿殺人魄力的腔調。當Venom在他腦中說話時,他聽到的聲音更高亢一點,帶著活力與生氣,像是個青少年。或許別人聽不出差異,但Eddie知道這之中的差別。而這聲音響起時,他的後腦會隱隱發麻,脖子會泛起顫慄,那聲音像是在震動他的腦子,試圖混亂他的思緒,把他的腦漿攪散。


  跟高潮的感覺很類似。


  Eddie一想到這裡就立刻讓自己打住。他不想承認自己居然會對一個外星生物的聲音起了ASMR,但一想到Venom的聲音,想到早上Venom對他過於親密的舉動,他的皮膚就感覺彷彿有滑溜的生物從上頭輕輕爬過,沿著腰部跟胯間遊走,讓他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早上被Venom觸摸過的地方全都開始泛起微熱,像是還有黏液隱隱殘留在下身的皮膚上,他的耳根開始隱隱發紅,後背也滲出了汗水。


  Eddie忍不住回想起早晨時Venom對他做的事。今天他從一早起床就手忙腳亂,結果還發生了一堆事情弄得他人仰馬翻,根本沒空檔能跟Venom詢問,一路到了現在,他才有餘力跟時間靜下來思考。


  他不明白到底為什麼Venom要這麼做,也不認為Venom做這種事只是出於興致。他比誰都明白Venom幾乎只在必要時出現,除非他的要求,否則只要能夠用一根觸手就能解決的,Venom絕對不會用兩根。一方面原因Eddie偷偷猜想是因為Venom喜歡偷懶;另一方面就是現出形體確實會耗費Venom大量的體力。這從每次Eddie「變身」後都會感受到的劇烈飢餓,導致需要大量進食餵飽Venom的食慾就可以證明。那麼,為什麼?為什麼Venom要特地對他這麼做?


  Eddie知道自己微薄的外星生物知識肯定派不上用場,甚至搞不好還會完全弄錯方向,平白無故添許多笑話,而且光是他在思考的現在,Venom肯定就已經知道他正在想的一切事情,於是Eddie索性直接在腦海裡詢問。


  Venom,為什麼?


  什麼?


  別裝傻,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


  你。什麼才是你真正的想法?


  從一開始Eddie就想不透,為什麼原本身為侵略者的Venom會突然就轉變了立場,在短短幾天內就從將地球當成遊樂場、捕食場轉而變成了守護者,甚至願意跟自己的種族裡的老大開戰,搞得他們兩個好像突然就成了「地球護衛隊」。這不合常理,用命中注定來解釋又太過少女,難道真的如Venom所說,一切都是為了他?


  Eddie立刻就否決了這個答案。他想不起來自己有做出什麼能讓Venom改變的行為,也不認為自己腦子裡面有熱愛地球到可以洗腦一個外星生物,而Venom一開始也說的很清楚,對它而言人類很顯然就是食物,而他,Eddie Brock,或許高等了一點,好用了一點,但也不過是從食物上升到座騎,大致上就像是從豬變成馬一樣的存在,嚴格說起來重要性提高不到哪裡去。雖然Venom後來很快就改了口,但Eddie從來都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改變了Venom的想法。


  我對你很坦誠,Eddie。我告訴你的一直都是真的。


  Venom和以往一樣低沉說道,但Eddie卻像是突然被激起了怒氣。


  坦誠?你所謂的坦誠就是你能得知我的記憶、體會我的感情、在我身體裡看見我看見的顏色、嚐到我吃下的味道,感受到我感受的一切,卻讓我對你一無所知嗎?這公平嗎?


  像是在傾倒自己的情緒一樣,Eddie一口氣把這半年多以來的壓力全部抒發到了Venom身上。


  跟你不同,Venom,我不了解你。我無法判斷你說的是不是謊言,而我唯一能釐清的管道卻又是你,這對我而言就像是讓一個記者來挑出自己文章論調的錯誤,就算他真的有錯,他也很難發現或是根本不願意發現。你對我全盤皆知,我對你卻只能仰賴直覺判斷,這樣也算是坦誠嗎?


  Venom並沒有像以往馬上回答Eddie的一連串提問,而是沉默了許久,而這種沉默持續的時間最後終於長到把原本有著怒火的Eddie澆醒,他這時才驚覺,他或許太高估自己了。


  監獄裡過度壓抑的環境加深了他的精神壓力,也逼著他開始鑽起牛角尖,之前Eddie一直都很警覺,不讓自己往這個方向思考,不只是覺得沒必要,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敢問,甚至連想都不敢想。他害怕自己成了敲醒沉睡巨龍的鐘,讓Venom突然發覺其實它根本就不需要保護地球或留在他身上,大可隨意大開殺戒,而火箭也不只Carlton Drake的生命基金會裡有,世界各地只要是大國都有火箭,Venom要回到他的星球簡直輕而易舉。


  Eddie感覺自己的心被高高提起,懸在半空中。他以為Venom在聽完這些話後會委屈辯解,或是惱羞成怒,更有可能是憤怒的大吵大鬧。Venom在他的面前一直以來都表現的像個難以管教的青少年,卻很尊重Eddie的意見,幾乎不會跟他唱反調。但聽到這些話之後Venom會怎麼想?Eddie忍不住連呼吸都變輕了一點,就是為了等待Venom的反應,但Venom只是持續沉默。


  又過了幾分鐘,Eddie開始拿捏不定,在這種時候他是否應該開口道歉?雖然剛剛說的那些確實也全是他的真心想法,但或許他表達的真的太直白粗暴了,所以Venom無法接受。他應該有更成熟婉轉的方式傳達,而不是用這種近乎傷人的言語。Eddie試圖忽略了腦袋深處小聲音的怒吼:還要多成熟!被外星生物寄生的又不是它!人生被搞得一團糟的又不是它!為什麼他不能表達憤怒!


  過了許久之後,Venom突然開口。


  Eddie,你討厭我嗎?


  我很抱——等等,討厭你?當然不。我為什麼要討厭你?


  完全出乎意料的問題讓Eddie原本打算說出口的道歉被打斷了,但Venom的這個問題對Eddie而言倒是很容易回答。


  雖然很不適應身體裡多了一種存在,也覺得自己的情緒跟記憶全都被另一個生命得知這點很怪,但Eddie從來不覺得自己有討厭過Venom。如果認真梳理情緒,他甚至還有些感謝Venom的存在。如果不是Venom,他說不定根本沒有機會能從谷底重新爬起,拿到話語權不用再仰賴人的鼻息;如果不是Venom,說不定他也會跟Maria一樣,為了錢或是食物成了某家公司的實驗品,消失在這世界上。


  那你討厭跟我做那樣的事嗎?像今天早上那樣的。


  什麼?


  Eddie愣了下,於是Venom好心解釋得更清楚。


  就是像早上那樣,我把我們都弄得很舒服,然後你射——


  Eddie急急忙忙打斷了Venom的話。


  等等,這跟我們現在要討論的事情無關吧?


  為什麼無關?你一開始不就在問我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Eddie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反駁,Venom說的是對的,他一開始確實是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Venom注意到Eddie認同了,於是從Eddie的左肩探了出來,黑色的黏液在空中組成了一張臉,露出了白色雙眼和滿嘴尖牙,向上咧開的嘴角在此刻看起來幾乎像是笑容一樣,它繼續問了下去。


  我們一起來的感覺如何?是不是比自己來更舒服?別說謊,Eddie,我能分出你說出的每一句話是不是謊言,說謊對我們沒有意義,舒服嗎Eddie?你喜歡這種感覺嗎?


  過了半响,Eddie才滿臉不甘願的點了點頭,他的耳根已經紅到幾乎發紫,他很快又試圖開口說服Venom。


  雖然是舒服,但你也不能伸進……


  伸進哪裡?前面或是後面?你不喜歡被堵住前面延長高潮增加快感嗎?還是你不喜歡被刺激……你們怎麼稱呼這裡?是叫前列腺對吧?你不喜歡被刺激前列腺嗎?我從你的記憶得到的資訊告訴我,這裡是大多數人類男性的敏感點,被刺激這裡會讓人相當舒服,何況我也不會讓你受傷,這樣雙重的刺激不是很快樂嗎?


  但一般人類男性不會用這種方式來高潮!我們通常都是只用前面,而且是磨擦就可以了,也不需要堵住!所以堵住馬眼跟用到肛……用到後面那邊都很奇怪!


  Venom感覺到Eddie的情緒變化,饒富興味地感受著他。它感覺到Eddie的情緒像是電流一樣穿過Eddie的身體,品嘗起來像是羞恥又像是憤怒,卻帶著火燙的熱意。


  為什麼?一件普通舒服的事跟一件很舒服的事,如果可以選擇,為什麼不選擇更舒服的那邊?而且我也看到有人類男性這麼做的影片,你腦子裡面有。


  我那只是不小心看到!而且會那麼做的大多數都是同性戀!


  但你不得不承認那很舒服,不是嗎?而同性戀……你是嗎?Eddie?


  不,我喜歡的是女人,我一向都跟女人交往,這點你不是應該很清楚嗎?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你是同性戀嗎?不對,我更應該問,難道你們共生體也有性別之分?


  沒有,共生體只有吞噬與被吞噬,性別對我們來說並沒有意義。但如果真要說的話,就地球上性別的劃分來說,我想我的性別認同應該跟你一樣。


  Eddie設想了一下,如果Venom是女性,而他們必須朝夕相處,Venom能看到他所有秘密跟想法……他打了個寒顫。幸好是男的。Eddie想。但Venom沒留給他太多時間慶幸,而是帶著愉悅的口氣繼續往下說。


  而且我想,我應該是同性戀。


  什麼?為什麼?你怎麼判斷的?


  因為我想插入你,Eddie,我想像那部影片一樣對你做所有他們做過的事情,我想感受你身體每一個部位的溫度,想聽見你被撐到極限時發出的呻吟,想知道當你高潮時腦子會發出多麼美味的情緒,我想知道當你感到快樂時我會被你絞得多緊,而你的溫度究竟有多火燙。


  Venom的話讓Eddie感覺自己的腦子裡像是放了一場煙火,炸得他七葷八素找不到方向,耳朵裡全是嗡鳴,而Venom卻逕自說了下去。


  我想比現在更了解你,Eddie,我希望我們比現在更親密。我想這或許……就是愛?


  愛?


  是的,愛。


  是朋友之間的那種……


   Eros,Eddie。Agape、Eros、Philia、Storge、Xenia中的Eros。不是友情、不是親情、不是仁慈,當然也不是無私的寵愛,是有著強烈的感情和性吸引力的那種。我想跟你上床、想跟你做愛、想佔有你、想讓你的眼裡只有我、想讓任何人都看不見你。


  Eddie覺得自己的腦子無法運轉,Venom的行為已經超過他想像力可以負荷的程度了。被外星生物附體就已經夠科幻了,大概跟被蜘蛛咬結果變成超級英雄差不多(他苦笑),何況是被外星生物戀愛?就算是最瘋狂荒誕的漫畫家也不會這麼畫。


  ……等等等等等等,讓我整理一下。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想的?


  第一次見到你時,Eddie,我對你是一見鍾情。


  Eddie這下倒是感覺Venom在開玩笑了。不同物種間的一見鍾情?他可不覺得這種事情會發生,他還記得Venom一開始威脅他的態度,那一點都不像是愛情。


  別開玩笑了,Venom,認真嚴肅一點。


  我一直都很認真,Eddie,這一切確實就是這麼發生了。


  看著Eddie一臉不信的表情,Venom像是有些不甘願地拖著聲音開口問。


  你記得Maria嗎?


  當然。





5


  「Eddie!」坐在壓扁的乾淨瓦楞紙箱上,靠在牆角整理蓋在腿上報紙的女人,一看到從遠處小跑步過來的落魄男子就立刻開心的招手呼喚。


  「嗨Maria,今晚過得如何?」


  穿著已經有些斑駁的皮衣,Eddie走過來和女人打了聲招呼。他剛剛去酒吧喝了幾杯小酒,花掉了今天大部份的預算,因此今晚依舊打算在陳太太的雜貨店裡隨便買點微波食品就解決晚餐,雖然中餐的味道他總是吃不習慣,但價格便宜實惠又能吃飽的店,在這附近也只有這麼一家了。


  「挺好的,如果你願意讓我為你唱首歌就更好了。」Maria撥了撥自己的頭髮,雖然她的五官已經瘦到有些脫形,皮膚看上去也飽經風霜,但挺直的鼻樑跟深邃的眼眶仍然清楚的顯現出她年輕的時候有多麼美麗。


  「嗯——不了謝謝。」Eddie深深皺著眉頭,刻意做出一副苦臉笑著拒絕。他在他們認識的第一個夜晚就聽過Maria的歌聲,但用各種標準算起來,那都絕對算不上是會讓人回味的嗓音。


  「好吧,這是你的損失,Eddie。」Maria笑著,她知道Eddie肯定會拒絕,因此並沒有失望。


  「當然,真可惜。下次吧,有機會的話。」Eddie嘴上應付著,轉過身一如往常地彎腰打開了背對馬路的售報機,卻驚訝地發現裡面什麼都沒有,連一張廣告傳單都不剩,乾淨溜溜的像是剛被清潔工擦過,「怎麼會沒有?」他氣急敗壞地關上蓋子,看了看售報機的四周,卻什麼也沒找到。


  這條街上的報紙從來都是滯銷的,雖然是免費發放,但也沒人願意看,因為總有更重要的事該忙,而看報紙或是了解國家大事這種事情,無法引起市井小民的興趣,他們更在乎什麼時候能夠放假、什麼時候雞蛋又漲了兩分錢、什麼時候地鐵又罷工了。但Eddie從來都不同意這種想法,就他看來,人民的貧窮乃至於社會的失敗,就是因為眼界被限縮到只能盯著眼前的利益,無法宏觀的選擇未來,所以世界才會被操縱在有錢人的手中,而要打破這種桎梏,只能從知識面下手,因此才更需要吸收新知。


  況且現在雖然資訊發達,但紙本媒體仍然有其存在的意義,在報社待過的Eddie知道,光是分配欄位大小跟頭版的選擇都足以表達主流媒體的態度,而有限的張數也讓資訊經過了處理與彙整,在舊金山訂報的人仍然不少,Eddie的身份也讓他能夠從字裡行間讀出隱藏在水面之下的資訊,所以就算離開了新聞業,他也把這個習慣每天堅持了下去。


  但今天他之所以會特別想拿報紙,主因其實沒那麼偉大。其實是因為剛剛他在酒吧裡喝酒時,似乎隱約看到鄰座酒客的報紙上寫了某家新開的報社正在開徵職缺的新聞,但報社名稱一晃而逝,他來不及記住。本來他想借來看,但很可惜在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以前,那張報紙就在短短幾秒鐘內成了解決生物的凶器,接著跟屍體被一起扔進了垃圾桶。而Eddie想著反正這裡還會有的,所以最後也沒去把那張報紙翻出來。


  沒想到竟然有一天會被拿完!Eddie嘆了口氣。這大概就是運氣。


  正當Eddie正在回想附近哪裡還有售報機時,一疊白色的厚紙突然出現在他的眼角邊晃呀晃的,配上的還有Maria帶著低笑的腔調:「樵夫先生,請問你掉的是金色的、銀色的,還是這份白色的報紙呢?」


  Eddie驚訝抬頭,發現Maria的腿上居然全都是報紙,看起來有十多份。「Maria?妳拿這麼多報紙做什麼?」才剛說完他就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太適當,


  「當然是為了你拿的。」Maria露出溫婉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會想要這個,所以特地為了你留了起來。」


  「喔,妳真是太貼心了。」Eddie皺著眉苦笑。拿了十多份,怎麼看也不像是為了他的樣子,但他並沒有戳破,只是伸手想拿走報紙。此時Maria卻把手收了回去,「怎麼啦?」


  「一塊錢,或是聽我唱首歌。」Maria眨了眨眼睛。


  Eddie沉默了幾秒鐘。「五塊錢,不用找了,謝謝。」他從牛仔褲的口袋裡翻出一張被揉得有些破爛的紙鈔,遞給了Maria。


  「你就這麼不想聽我唱歌?」Maria問。


  「嗯——不想。」


  Maria幾乎要被Eddie的直白給弄得笑了起來,「好吧,五塊錢。」她跟Eddie交換了手上的東西,而後把剩下的報紙小心翼翼的墊在腿下。她的腿有殘疾,每到陰濕的雨天就會疼痛,因此她總是用毛毯蓋著腿保暖。


  Eddie跟Maria認識於一個酒醉的夜晚。那時他已經搞砸了一切,丟了工作、跟Anne分手、訂婚戒指回到了他胸口的口袋當裝、從Anne的公寓裡搬了出來。唯一不算是太糟的是Anne即使發著怒火,一點都不想看到他,卻也沒有殘忍的把他跟所有行李一起丟出公寓,而是給了他一個期限讓他快點找到房子後搬走。


  而當時,其實被分手的他心裡也是隱隱含著怨氣的。他認為他做的明明是正確的事,當然,手段可能不太正當,還不小心牽連到了Anne的工作,害得她被開除,但追根究柢來說錯的人還是Carlton Drake吧?如果不是他做了太多壞事卻又隱藏的太好,他也不至於出此下策連累Anne,而Anne,Anne的反應也讓他感到失望。正義的道路上有些犧牲難道不是很合理的事嗎?他當初被迫離開紐約,就是為了堅持他的正義,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知道這件事,她也稱讚過她的男友是大衛,願意站出來用弱小的石塊對抗歌利亞,難道她愛的不是這樣的他嗎?為什麼不過是丟了工作,這次她卻離開他了?


  算了,她總會發現自己的錯誤。Eddie不甘願地想。到時候如果他成功了,她還想回到他身邊,他也會大度的同意的。


  搬出去的前幾週,他想著找到工作才能租到房子,於是先去蹭了幾個朋友的沙發好幾天。舊金山的房子一直以來都很難租到,因為所有租屋的條款都一面倒向租客,所以房東對於租客的審核格外嚴格,如果沒有穩定工作的話,房東會怕要跟繳不出房租的房客打官司,所以根本不願意租給無業或是自由業者,就算有少數房子願意租,但從中絕對也挑不到什麼好房子,所以即使Eddie戶頭裡還有些存款也派不上用場。


  但他本來以為要在廣大的舊金山當中找到一份工作一點都不難,當然,想要擁有跟以前一樣的待遇大約不容易,但只要他願意放低一點標準,肯定會有渴望擁有他才華的老闆願意聘請他的吧?以前他時常收到希望挖角的訊息,甚至會捧著大筆鈔票來求他跳槽,他為了感念Jack當年願意聘用他,無視紐約那邊的壓力,因此從來沒想過要離開,但這次是Jack先背離了他,那麼他朝其他人伸出手也是公平的吧?


  雖然想像很美好,但過了幾天之後,Eddie終於發現事情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樣。


  沒有任何一家報社敢用他,以前曾經伸出橄欖枝的那些報社對他的來信或是訊息全都已讀不回,或是乾脆封鎖了他,他習慣的世界對他關上了大門,他賴以為生的技能沒人願意給予發揮的空間,所有道路似乎都被Carlton Drake給封死了。


  他上網PO文,但文章總是沒PO上去幾分鐘就被檢舉到下架,或是轉發量低到令人髮指,接著他試圖闖入生命基金會要求公平,但還沒等他看見任何一個高層,只是出現在大廳當中,就有兩個立刻趕來的警衛,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他給架走。


  FINE,他也不是非得去求著人給他工作。


  Eddie轉過身就開始找記者以外的職缺。一開始有不少公司在看過他寄去的履歷後都給了面試的機會,幾乎可以說是跟他相談勝歡,甚至有些口頭約定了上班的時間,但奇怪的是,幾乎所有公司都在面試後的幾天內打電話來拒絕了他。


  一次、兩次、三次,次數一多,Eddie也開始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能夠面試的機會也直線減少。當他跟朋友抱怨後,朋友才偷偷洩漏事Carlton Drake下了封鎖令,所有跟生命基金會有資金往來的公司(差不多是全舊金山的大公司)全都拒絕了他。


  在受不了朋友們同情的眼光跟試圖勸他去服軟的態度後,Eddie很快搬出了朋友的家,寧可選擇便宜的旅館住,忍受發霉的被子跟跳蚤,尋尋覓覓了幾週,最後他在對租客標準最低的舊金山唐人街落腳,而Maria就住在他家附近的雜貨店路邊。


  第一天搬進那間老舊、漏水、斑駁、惡臭,還有著糟糕鄰居的公寓,Eddie簡直就像是逃亡般在公寓裡待不了幾小時就來到酒吧,而生活的落差很快就在幾杯酒後把他灌醉。他只記得自己扶著酒吧旁的電線桿吐了一地,接著就失去了記憶。


  等下一刻醒來時,Eddie在一團糟的酒臭味當中聞見了淡淡的霉味。他坐起身,發現身上蓋著不知哪來的外套,霉味就是從上頭傳來,而身下躺著的地板雖然堅硬,但仍然帶有微微的溫度,他伸手一摸,這才遲鈍的發現那是壓扁的瓦楞紙箱。


  「你醒了?」聲音從右手邊傳來,Eddie轉過頭,看見有個女人背著路燈的光望著他,每根髮絲在路燈的光芒下都閃閃發亮。Eddie一瞬間彷彿覺得自己看見了教堂裡的聖母像。


  而那個女人就是Maria。她拖著傷腿,把醉暈倒臥在不遠處的他拖了過來,從他錢包裡抽了五塊,給了他一塊紙箱的空間,替他蓋上薄外套。只是不值錢的憐憫。她說。所有悲傷的人都該有一個紙箱,她也只是做了每個人都會做的事。


  但妳拿了五塊。


  那是把你搬過來的費用,紙箱確實是免費的。


  Eddie幾乎要笑了,他從沒跟這種死皮賴臉卻又不讓人討厭的人相處過,也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淪落到在醉倒在街上,但實際發生之後,他卻覺得這一切對他來說都難以言喻的暢快,像是原本束縛著他的規則與自尊都在酒精下破碎了。


  他沒有回去自己的公寓,而是就那麼窩在鋪著紙箱的牆角,蓋著不知道多久沒洗的衣服跟Maria閒聊起來。Maria不算是一個擅長聆聽的人,她不在乎Eddie說些什麼,就像是那些話只是店家播放的背景音樂,與她無關。但這對Eddie來說卻像是一種救贖,趁著酒意,他把幾週以來的艱辛吐露一空。


  他一直說著,酒精在他的神經中流動,麻痺他的思考,讓本來那些隱藏的、不敢說的、恐懼的、恥於承認的自卑都暴露出來,他把他的一生都展現在理智的墳墓前,而Maria在一旁不留心的聽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一邊哼著破碎走音的歌。


  說到後來,他以為Maria已經沒在聽了。但當他自暴自棄的說著自己一輩子都沒辦法再次振作時,Maria卻開了口。


  你不一樣,Eddie。我看你就知道,這對你來說只是一次低谷,遲早有一天你會重新爬上去,回到該去的地方。


  那妳呢?


  我?我跟大多數人都一樣,已經習慣現在的樣子了,所以現在跟未來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但這樣挺好的,不會太期待,不會太失望。


  是嗎?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能夠像妳說的一樣,重新爬上去,那我就聽妳唱一晚上的歌。


  好呀,一言為定。


  他們從那個晚上之後有了交集,開始時不時聊上幾句,像是朋友一樣調笑。他仍然找不到工作、仍然大手大腳的花錢、仍然三不五時去買醉,但他在照著報紙的徵才廣告一一打電話過去詢問時,即使被拒絕也不再暴怒,只是重新振作精神。


  而現在,有了Venom後,他重新從谷底爬了回來,獲得地位、薪水、工作、公寓。


  但Maria已經死了。


  他再也沒機會聽到她哼著難聽的歌,嚮往說著自己小時候曾經想當歌手。


  那個酒醉的晚上他們後來說的其他話,他有些記不清了,Maria回答過什麼他也都忘了,只記得Maria唱歌很難聽,


  真的很難聽。





6.


  Venom在開口提到Maria之後,並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給了Eddie一段好好思考的時間,直到他從沉重紛亂的思緒中脫離後才繼續往下說。


  她不是我的第一個共生者,在她之前有好幾個人都死了,人類太脆弱,Carlton Drake又沒什麼用,所以直到我在她身上穩定下來之前,好幾個人都死了。但雖然她不是第一個,但她是除了你之外跟我共生後活最久的。因此我花了很多時間了解她,而我對人類的情緒不太了解。所以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嚴格來說並不算是第一次。我擁有她的記憶,我在她的記憶裡看見你,她注視你很久了。


  因為我們是鄰居,也是朋友。


  不只。她喜歡你。


  Venom相當直白的說,而Eddie眼中閃過了然的眼神。他其實也有隱約發現,只是他跟Maria誰都沒把這件事戳破,也不想戳破,沒想到最後把這件事說出來的卻是個外星生物。


  好吧,她喜歡我那又如何?這跟你接下來要說的有關係嗎?


  當然有。Eros,Eddie,Eros。一開始我不明白,為什麼她記憶中的你總像是閃閃發亮的,那感覺很奇怪,明明你看上去很普通……我是說你很好,但當時我覺得你很普通。後來我找到你,我感覺到你,我突然感覺……像是自己缺憾的那一部分被補上了。


  你是說,你被Maria的情緒影響?


  是,也不是。Maria頂多讓我對你引起注意,實際上讓我真正確認自己對你是什麼感情的是Anne。我們在醫院分離,你被帶走的時候,我找上Anne,她立刻同意跟我一起去救你,甚至把自己全部交給我,而我在看到Anne的記憶的時候,我突然就全都明白了。Anne記憶裡的你比Maria記憶的你更完整,更真實,也更令人心動,那瞬間我就突然羨慕起她曾經和你那麼親密,你們曾經戴上婚戒,而我懂人類戒指的重量。所以我回到你身上後,立刻推開了她,甚至把她丟在森林裡。後來我終於明白這就是嫉妒。


  那個吻……


  是我。


  Eddie摀著臉,先是發出挫敗的低吼聲,接著把自己的頭髮抓成一團亂。他以為那是Anne,就是那個吻讓他對自己跟Anne復合的機會增加了一點信心,而Anne當時願意救他也讓他非常感動,這幾個月他甚至還計畫著要把Anne追回自己身邊,沒想到原來一直都是Venom。


  為什麼這一切你都沒說過!


  我說過。一切都是因為你,Eddie。


  所以你現在是要跟我說,你愛我?


  大概是。但還有更重要的事?


  還有更重要的事?說吧,想說什麼就都說吧,反正不管你說什麼我都已經不會驚訝了!


  如果你不跟我做愛,你就得讓我吃人,否則我就會餓死。


  等等等等,什麼?


  Eddie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驚訝地放下抱著頭的手望著Venom。但Venom只是鎮定的回望,略偏著頭看著Eddie,而Eddie甚至看不出來他的表情是不是有什麼變化。


  你沒聽錯,Eddie,你不跟我做愛會讓我餓死。這裡食物太少,沒有巧克力、沒有炸薯球,甚至連香蕉都沒有,我缺乏能讓我補充生存需要物質的食物,如果沒有這些的話,吃人也可以,但你又不讓我吃人。當然,我也可以在你的大腦上咬上小小一口,這能讓我撐很多天,但我不想傷害你,所以我需要和你做愛。


  這跟做愛有什麼關係……


  跟我做愛時,你的腦內會分泌出我需要的食物,這也是我那天才發現的。做愛就能夠解決我們所有問題,Eddie。


  但是——


  你想殺了我嗎?Eddie?你希望我死嗎?你討厭我嗎?你……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了解你,Eddie,我一直注視著你。Anne,我跟你一樣愛她,她真的是好女人,我懂你一直都愛著她,不想放棄她。但我比她更愛你,Eddie,我懂你的脆弱、你的驕傲、你的瘋狂、你的絕望,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不會有人比我更貼近你,我們在一起會很快樂的。


  但是……


  別拒絕我,Eddie。別拒絕我,好嗎?


  Eddie表情看上去似乎仍在掙扎,但他的內心卻慢慢接受了。


  聽起來確實沒有其他辦法,雖然監獄當中勉強能弄到巧克力或是Venom需要的東西,但如果要像在外面時弄到足夠Venom吃飽的份量是絕對不可能的。既然沒有其他選擇,他也從來都不希望Venom死,那麼接受Venom的要求好像也是必然的選擇。


  反正跟Venom一起,或是他自己做應該也都是差不多的事情,Venom就是他的一部分,所以這件事聽起來似乎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你說得確實很有道理……


  你答應了?Eddie?


  Venom感覺到Eddie的變化,立刻敏銳地問。


  ……就只有在監獄裡的時候。


  放心吧,Eddie。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Eddie彷彿看見Venom舔了點嘴唇。接著Venom從他全身竄出,濕黏的觸感躲在衣服裡,纏上他的四肢、脖頸、胸腹、腰間,固定住他讓他無法反抗,像是被藤蔓束縛的動物,最後來到了仍然軟垂的分身上。


  Venom用著輕柔的力道纏繞著Eddie的陰莖,很快就把分身喚醒,變得高昂,接著Eddie感覺到有冰涼的纖細在他敏感的前端不斷摩擦,沿著脹大的頭部縫隙來回,接著分出分岔,像是蛇順著他的分身上爬行而下,來到兩顆較為鈍感但仍然非常脆弱的小球上。


  Eddie難耐的喘息了一聲,他的頭部仍然被刺激著,但Venom同時在按摩著他的睪丸,揉搓撫摸著,最後包覆住它們,模仿口腔吸住它們的真空感。


  在多重刺激下Eddie很快迎來高潮,但正當他以為已經結束時,Venom的手悄悄來到了那個它已經入侵過一次的地方,在Eddie為了喘息而放鬆呼吸的瞬間闖了進去。並不疼痛,但是突如其來的侵入感仍然讓Eddie全身緊繃,連腳趾都蜷曲著,開始顫抖。


  等等,Venom,不……


  為什麼?


  很髒……


  Eddie,別怕,你很乾淨。對我來說你的一切都是乾淨的。


  Venom一開始探入的部分相當纖細,還沾著Eddie剛剛高潮後的白濁用來潤滑,於是很快Eddie的後穴就開始軟化適應,而後Venom才逐漸加粗,數量也從一根開始增加,最後變成三根,在炙熱潮濕的部位裡翻攪著,尋找著上次給Eddie帶來有如雷擊般感受的部位。


  敏感的皮膚被漸漸開展的感覺有些疼痛,被摩擦之後發紅發熱,但很快又被冰涼的Venom滑過時撫慰的快感逐步麻痺,Eddie射過一次原本已經疲軟的性器在這樣的過程中又開始蓄積,酥麻感從他的股間一路上攀至後腦,讓他眼前一片模糊混沌,被快感給蒙蔽。


  Venom不只佔領了Eddie的內壁,還包覆住了Eddie的雙手,讓他手中只能握著它的身體;遮蓋了Eddie的眼睛,讓他除了黑暗之外什麼都看不見;最後更得寸進尺的入侵了Eddie的嘴裡,包覆了他的舌頭,強迫與它交纏。


  Eddie嘴角落下的唾液被Venom全部吸收,接著就塗抹在Eddie的乳尖上,繞著飽滿的胸肌遊走,還刻意扯著粗糙的囚衣布料摩擦那兩個小點,把它們凌虐的發紅發腫。


  在Eddie想要求饒前,Venom終於找到了前列腺。先是輕柔的試探,在感覺到Eddie全身竄過一陣顫慄,分身立刻就半挺起來後,它立刻開始重重的摳弄,瘋狂地按壓蹂躪。Eddie的所有慘叫都被堵在Venom當中,只能發出破碎的喘息。過度的快感讓他眼前五彩斑斕,雙手雙腿都用力蹬著,被過度摩擦的穴口傳來一陣火燙,Venom被同化成了他的溫度。


  他們的做愛幾乎安靜無聲,Eddie被禁錮著四肢,渾身發軟無法移動,聽不見任何聲音,碰觸不到Venom以外的存在,嘴也被Venom的舌頭封著,他的所有求饒都只能在腦中進行,而Venom時而溫柔時而粗暴的回應他的要求,一波一波帶給他快感的巔峰浪潮。


  Venom雖然沒有性器,但它的每一寸身體都能感受到Eddie的敏感與潮濕,而同時被刺激所有脆弱部位的Eddie反應也讓他感覺非常愉快,因此它加快了自己的所有動作,終於在最後將Eddie逼上了第二個高潮。


  在Eddie高潮的瞬間,Venom入侵到了Eddie的最深處,帶來近乎死亡的高潮。Eddie瘋狂喘息著,感覺自己彷彿死去了一次,但緊接著他感覺到Venom又開始蠢蠢欲動。


  等等,Venom,我不行了……


  還可以的,Eddie,我知道的,我們還可以的。





7.


  那天接下去的事情Eddie已經不敢回想了。


  他不記得自己高潮了幾次,只記得有無數次他感覺自己像是下一秒就將死去,但Venom始終在他跨越那條線前把他拉了回來,像是他是它掌心的人偶,它能輕易掌握他的生死。要不是隔天Randy安排好鄰房他的採訪對象後跑來敲門,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過度的高潮死在Venom手中。


  幸好Venom還知道得辦正事,因此在訪談對象來了以後就很自覺的替Eddie開始清理,順帶復原了因為過度緊繃或是拉扯的姿勢導致損傷痠痛的肌肉,等Venom全都處理完畢之後,Eddie除了某個部位依舊感覺到被擴張一天一夜的奇妙飽脹感之外,連手指頭都像是煥然一新。


  大約是「食物」很充足的緣故,接下來在監獄的幾天內Venom都相當安份,在那個想找麻煩的獄警Eugene出現時,也只是聽Eddie的指示恐嚇他一番,讓他這輩子都會活在惡夢當中,而沒有真的咬掉他的頭。


  訪談也進行的很順利。他花了幾天獲得訪談對象的信任,得到了第一手資料,順利從線索中拼湊出了真相,並在三週後被Randy找了個機會送離監獄。


  真兇是被誣陷為殺人犯的訪談對象的哥哥,品學兼優待人親切友善,而弟弟從小就有虐待動物的行為,一直以來被家人與同學排擠,哥哥是唯一對他好的人。因此或許是出於補償心理,弟弟即使被父母安排成了哥哥的替死鬼也沒有打算告發哥哥,但壓力卻讓他分裂出了第二個帶有保護性的人格,強烈聲明自己的無辜。Eddie將真相公諸於世,將那家人與哥哥都送上了法庭。


  沒有理會那一家四口全都帶著憤恨的眼神,Eddie走出法庭,回到了自己的人生軌道當中。


  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


  不,還是有件事情不太一樣了。自從那次在監獄裡做完愛之後,有時候早上起來時,Eddie會感覺到全身像是剛發洩完的酥軟,而當他質問Venom時,Venom卻說它只是幫了個小忙,不用感激。前幾次Eddie還會警告它,但後來也就懶得多說。


  而他必須坦誠地說,實際上他也相當享受這個行為。而當Venom發現Eddie似乎已經漸漸適應後,它就開始得寸進尺,甚至在Eddie沒有晨勃時同樣纏著他做愛,Venom將之稱為「正常的生理紓解與進食」,但就頻率跟次數來說,Eddie怎麼樣也無法把這件事跟正常連上邊。


  Eddie心中若有所感,或許他這輩子就都會跟這個寄生蟲纏在一起了。





  而這天,Eddie跟Dan約了定期身體檢查。


  起因是Anne在被Venom共生後,檢查後發覺自己的身體機能下降,調養了好幾週才恢復正常水平,而在從Dan那邊得知Eddie的身體也有相同狀況後,她強烈要求Eddie一定要定期到Dan那裡做身體檢查,就算每次看到的都是越來越紅的報告也要去。


  「我不想下次見到你是在葬禮,Eddie。」在幾次直接勸導都被Eddie忽略或是打著哈哈混了過去後,Anne終於軟下口氣,嚴肅地紅著眼眶說。


  我不會讓你死的,Eddie。


  「我相信Venom。」Eddie低聲說。


  「Eddie,就算是為了我。」她說,認真地望著他,用著他完全無法拒絕的口氣。「照顧好你自己,拜託。」


  ……好吧,Eddie,我們聽她的應該也沒什麼不好。


  率先敗下陣來的反而是Venom,它站在Anne那方跟著勸說起Eddie,甚至連在Anne分別後都繼續用這個話題吵著他。


  好啦!好啦!聽你的總行了吧!


  最後Eddie終於舉手求饒,他無法抵抗Anne和Venom兩人聯手的要求,因此雖然每次看到Dan內心都有種奇怪的不自在,但最後他還是如Anne所說,每三個月去一次Dan的醫院做全身檢查。他沒有選擇其他醫生,因為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有Venom的事)不適合暴露給更多人知道,他可不想被抓去解剖做成血清。


  Dan對Venom一直充滿興趣,身為外科醫生的他在知道Venom有著治癒能力,甚至可以在短短數秒鐘內把車禍碎裂的骨頭跟肌肉全部復原後,一直很想找機會詳細研究,但Venom從來沒給過面子,連出來露個臉也不願意。


  檢查結束後,穿著病服的Eddie看著Dan拿著檢查報告從門外走了進來,於是開口問:「狀況如何?」


  「一如往常。」Dan回答,把報告交給了Eddie。


  「那就是越來越糟的意思。」Eddie笑了笑,翻了翻手上的報告,完全不意外地看到了上頭一片通紅,「我懂,謝了,Dan。」


  Eddie,有我在,你的身體沒問題。


  別緊張,我知道的。


  在心裡安撫完慌張的Venom後,Eddie翻身下了床,拉上了白色布簾,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但當他走出來後,意外的發現Dan居然還站在外頭等著他。


  「Dan?」Eddie困惑地問,「怎麼了嗎?」


  「Eddie,你曾經……」Dan遲疑了一下,「你想過分離你的寄生蟲……我是說共生體嗎?」


  Eddie,他想拆散我們!還叫我寄生蟲!我現在就要吃了他!


  冷靜點,你不覺得寄生蟲聽起來很可愛嗎?


  不!


  「Eddie?」見Eddie遲遲沒有反應,Dan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沒有,沒想過。」Eddie輕快回答:「沒有它我活不下去。」雖然神色鎮定,但他的耳根隱隱紅了起來。


  那是我聽過最浪漫的情話了,Eddie。


  只是陳述事實。


  我懂,我們沒有彼此都活不下去。這也只是陳述事實。


  「但如果有一天,我能找到讓你的身體恢復正常的辦法……」Dan又問,但很快就被Eddie打斷。


  「不了,謝謝。」Eddie穿起皮衣外套,拿上了安全帽,打開門準備離開,「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


  沒錯。


  「好吧,三個月後再見吧。」Dan嘆了口氣。提出這件事其實他也抱了點私心,如果有機會能研究Venom,了解它的癒合是利用何種方式編程,說不定能替他拿下好幾個諾貝爾。


  「對了,Dan,你能不能給我一點苯乙胺?」本來已經走遠的Eddie突然從門外又探回頭問著,表情有點微妙。


  「少量的話應該是可以,但你要做什麼用的?」


  「有點用。」


  Eddie後來從Venom嘴裡問了出來,它生存需要的物質就是苯乙胺。從知道這件事之後Eddie就一直想著要從Dan這邊拿一些,如果下次做愛的時候Venom還是那麼過份,連續幾小時都不讓他下床的話,他就要直接用苯乙胺把它塞飽。


  「我只知道做愛的時候我的大腦會分泌,你還有其他方式可以短時間增加我體內的含量嗎?比如說外服之類的?」Eddie誠懇求助。

  

  「Eddie,通常做愛的時候分泌的是多巴胺。」Dan說。


  「……什麼?」


  「多巴胺。」Dan詳細解釋,態度親切自然,「苯乙胺是一見鍾情或是戀愛中分泌的,不是做愛中分泌的。做愛中主要產生的是多巴胺。」


  Eddie的臉色從紅變白,又從白變紅,他的腦袋裡快速閃過這段時間裡發生的所有事情,但最後只擠出一聲怒吼。


  「Ven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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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吸了口氣。 他替自己又再做了一次心理建設,這才向下踏入像是要把人吞食掉的陰暗洞口,震耳欲聾的音樂正從裡面傳出。 這是家Gay Bar。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但每次面對慾望橫流的景象,他仍是一面升起情慾,一面又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噁心。 他天生彎,和父母坦白後卻沒有得到諒解,於是一個人離鄉背井工作。靠著漂亮的學歷、與三寸不爛之舌當上了補習班的老師。以他的性格來說,其實他更希望可以考上公務員,穩定地在學校內任教,但考量到自己的性傾向,事態爆發時教師的身分很可能反而會給他帶來更多麻煩,那還不如一開始就選擇可以隨時抽身離開的位置。 但隨著指名要上他的課的人越來越多,名氣大到甚至偶爾會被邀請去做演講或拍照等毫無意義的接觸行為,他開始產生厭惡感。今天也是,補習班下課後,一群女學生圍著他嘰嘰喳喳,看似要問問題,其實只是在說一些摸不著邊際的高中生無聊戀愛煩惱,這簡直是在浪費他的時間,但他仍然必須耐心對待,直到她們甘願離開。 他慢慢發覺,他比他自己想像的更厭惡所有人類。但厭惡著人的同時,他又貪求著體溫與觸碰。 他也厭惡這樣的自己。 而今天,壓力與一個學期終於結束的釋放感讓他決定——今天要再去臨鎮他還沒成功獵豔的那個Gay Bar冒險。 他也知道自己應該定下來,找個安穩對象,至少找個固砲,而不是每次都得在酒吧重複同樣無聊的開場白、同樣無聊的試探與誇讚、同樣無聊的故作挑逗、同樣無聊的碰運氣直到有人上鉤,但這種事情又談何容易。 他拿出身分證明讓警衛確認已經成年,邊在心裡嘆氣邊走下樓梯,推開地下室防火門的瞬間,原先已經過大的音樂聲伴隨著重低音的鼓點衝了出來,比原本大上無數倍。 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他走向吧台,熟練地要了杯藍色夏威夷,眼光悄悄地打量了室內一圈,果然,還是沒有任何讓他一眼就會提起慾望的人,但他知道,憑著他的外型與身材,很快就會有人主動靠近,從那些人當中勉強挑出一個度過今夜也是個辦法。 他喝了幾口酒,應付了幾個他毫無興趣的邀請,正在猶豫要繼續等等看還是從剛剛的人選中挑出一個時,眼角餘光就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走進門口。 是他的菜。 夏油傑的眼睛亮了。 他盯著那個少年,看見他選了吧台角落坐下,在少年拒絕了幾個狂蜂浪蝶,自己也喝完第二杯酒後,挑了個感覺最好的時機,端著兩杯酒走了過去。 「請你的。」他笑著在少年身邊落座,把一杯酒推過去給他,「藍色夏威夷,喝過嗎?」 「喝過。」少年抬頭,他

【咒術迴戰 | 五夏】成熟大人就該包容吃醋

*17悟x27傑,補習班學生x老師,現代AU *我想你的快樂是因為我相同世界觀 *大塊上肉,玩法多樣小心慎入 - 現在回想起來,夏油傑才察覺這或許是五條悟的吃醋方式。 「不……不、要玩了……快點……」 夏油傑趴跪在旅館的歐風大床上,皮膚在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的性愛當中被烘烤成香豔的粉色,被強硬穿上又半脫、鬆鬆垂掛在身上的紫色龍膽花浴衣已經被汗水與各種液體濕得一塌糊塗。五條悟自己則是穿著前襟大開的灰色條紋甚平,在射了兩輪後肉體饜足,不像往常毛頭小子般躁進,而是有餘裕且饒富興味地緩緩抽動腰部,在已經被操得軟糯濕黏的後穴打著圈。 「才這樣就忍不住了?傑的耐力不太好啊。」 「別玩了,悟……」 夏油傑的手被浴衣的腰帶束縛在背後,不至於到痛卻也難以掙脫,他的雙腿已經無力,只能趴著承受身後的進犯,身前已經憋成紫紅色的陰莖難得遭受了慘無人道的待遇,被一個精緻的小環套住,只能點點滴滴滲著精水。 「想射、讓我射……」 平常總是習慣在粗大炙熱抽插的途中從後穴得到足以射出的快感,今天卻除了一開始在五條悟的嘴裡射了一次後就再也沒有釋放的機會,半軟的分身在射出後被立刻且慎重地套上銀環,接下來數個小時再也沒有釋放的空間,在性愛的期間,他甚至已經被搗弄到用前列腺乾高潮了一次,但仍然遲遲無法射精,過度刺激讓夏油傑此時的腦海裡幾乎什麼都不剩,被充斥的慾望支配了理智。 「這可不行,傑可是老師,一定知道七夕的風俗,為了消災解難,我們要結成一夜夫妻。」五條悟一臉理所當然:「一夜就是一個小時都不能少,現在距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傑以往都只射兩、三次就沒力氣結束了,如果現在射了第二次,那剩下的時間怎麼辦?」 「哈啊……我可以……」 「不行。」 「悟、親我……」沒有心力做口舌之爭,夏油傑討好地收縮後穴,希冀他體內那個活力充沛的混帳東西能夠在被夾出來之後會好說話一點。 「唔、可惡,傑這麼可愛是在討好我嗎!太賊了!」 現在不是吐槽成年男子怎麼可能可愛的時候,夏油傑照著五條悟的喜好說了一大堆騷話,又在被翻過身後用仍捆住的手腕,套圈圈般套住五條悟的脖子,將濕淋淋的吻全都落在他臉上。 「幫我解開、悟,拜託……」 「太壞了,傑!好啦好啦幫你解開,但這次射出來之後,我們得用新的東西堵住,傑可以接受吧?」 被情熱糾纏的夏油傑哪裡還有搖頭的理智,失去判斷能力只能瘋狂點頭答應,理所當然錯過了五條悟眼裡閃過的一抹狡猾。 他又對著粉嫩的嘴唇

【咒術迴戰|五夏】吞食咒靈的五種後遺症 6 (完)

6. 那年夏天,在祓除咒靈的忙碌間隙,性愛留下了濃烈而鮮明的色彩。 像是將所有熱情都孤注一擲,他們一天比一天更熟悉彼此的體溫,熟知對方的身體,知道如何讓彼此燃起熱度,比夏天還熱的慾望奔騰而灼燒,讓日光都難以直視。 隨著時間過去,當夏油傑吞食的咒靈數量越來越多,他們漸漸發現,他體內似乎正在慢慢趨向平衡,讓詛咒造成的影響越來越低,更樂觀一點推測,或許有一天就會完全消失。發覺這件事後,夏油傑鬆了一口氣,五條悟倒是思考了好一陣子。 「怎麼?」夏油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