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切正在好轉,但埃德金的人生裡,好事總不成雙。
一個週末的晚上,趁著埃德金跟綺拉父女倆在樓上睡覺,小偷光顧了這間位於小巷裡的店。等埃德金隔天早上起來一看,整家店已經像是被颱風肆虐一般:他捨不得賣給福吉的絕版鹹濕上古美女雜誌、賴以維生的電腦,還有當天放在收銀機的錢都被偷個精光,不少高單價的一些商品包裝也都被拆開,隨意棄置在地,看起來像是一具具躺在命案現場的屍體,血跡就是埃德金的淚水。雪上加霜的是,小偷還切割了那扇巨大的落地展示窗,為了擔心再次被偷,在工人放假結束回來把窗戶修好之前,埃德金連續兩天守在店裡一樓,在貨架周圍打地鋪,內憂外患之下,便染上了秋季重感冒,可憐兮兮發燒到幾乎下不了床。而他的鄰居,隔壁無人蔬菜店的霍爾嘉,即使埃德金堅稱自己不用人照顧,她仍在綺拉的央求下,勉強同意在她出門上學時照顧埃德金,避免他找不到水把自己渴死。從每次醒來都能看見桌子旁擺了一杯溫水,以及家裡四散的馬鈴薯香氣,埃德金隱約察覺,霍爾嘉似乎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強硬、不好相處。
睡了一整個早上,埃德金感覺額頭似乎沒那麼燙了,但整個人躺得腰酸背痛,想爬起來動一動卻被剛好上樓看他情況的霍爾嘉制住。「別翻來翻去。」她警告他,「生病就好好躺著。」
「我好多了。」埃德金想推拒她的手,卻發現壓住自己的掌心像是鋼鐵一樣,讓他難以動彈,他有些不信邪地繼續掙扎,發覺自己完全沒有離開床,忍不住驚訝道:「妳力氣也太大了!」
「是你太弱。」霍爾嘉用鼻子冷哼了一聲,還是把埃德金扶起來靠在床頭,「餓了?」
埃德金摸著肚子點點頭,就算躺在床上都不動,生病果然還是很消耗能量。見狀霍爾嘉轉身出去,沒多久就拿了一盆馬鈴薯沙拉進來,「吃吧。要是你想喝湯,也有馬鈴薯濃湯。」
埃德金有些困惑地看著那盆比臉還大的馬鈴薯沙拉,「謝謝?」他心裡其實以為端上來的會是雞肉湯麵之類好消化的家常菜,但對方一番心意他也不好多說什麼,乖乖低頭吃了起來。霍爾嘉神情滿意的點頭,啃起自己手中的烤馬鈴薯。
吃完馬鈴薯,埃德金也出了一身熱汗,終於有力氣去沖個澡換了一身臭了兩天的衣服。但想打掃卻被霍爾嘉阻止,說安裝玻璃也會弄得到處都是灰,不如到時候一起整理,於是虛軟無力躺在床上沒事做的埃德金,想來想去不知道要幹嘛,乾脆用手機點開了直播APP。
X先生當然不在線上,他從不在白天直播,影片也從不存檔,埃德金雖然知道,但看著空白一片的頻道清單,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許多般有點不甘心。
「怎麼?被甩了?」霍爾嘉問。
「才不是!」埃德金立刻否認,為了證明真實性,還主動把手機螢幕遞給霍爾嘉,「我只是在想我錯過了這個人的直播。」
霍爾嘉接過手機,還沒滑兩下埃德金又緊張地補充:「這不是在騷擾你喔,只是剛好聊到所以給你看,你要是沒興趣可以還我。」
霍爾嘉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她甚至都懶得回應埃德金,在那些頻道裡滑來滑去看了一陣子,她抬頭問:「所以是你暗戀他?」
「我沒有!我只是想讓他幫我推銷產品。所有他推薦過的商品,銷量都可以翻好幾倍,如果可以成為他的合作店家,一定可以賺更多!」
「但他又不是第一名,為什麼找他?」霍爾嘉指著另一位排行榜靠前,戴著可愛馬戲團風格兔子面具的青年,「像這個看起來就也不錯吧?纖細嬌小,感覺就很受歡迎。」
埃德金看都沒看就立刻搖頭,「沒興趣。而且我記得除了X之外,其他排行榜上的人都是零號。我不是Gay,我對看人被插屁股沒興趣。」
霍爾嘉挑眉,「喔?所以看人插別人屁股你就可以?」
埃德金遲疑,「……可能還是不太行?」
「承認吧。」霍爾嘉取笑他,「你就是迷上他的臉了。」
「笑話,我怎麼可能——」
一樓的門鈴聲突然響了。
「好像有客人,我下去看看!」趁著霍爾嘉一時不查,為了逃避話題,埃德金連滾帶爬衝下樓梯,還不忘戴上口罩避免傳染,接著熱情地快步迎向進門後顯然有些困惑的客人,「歡迎光臨,請問你要找什麼?」
「你好,請問這裡……是怎麼回事?」那位客人打量著室內,彷彿很怕冷般全副武裝地戴著深藍色帽子、白口罩、以及寶藍色的圍巾,低沉的嗓音像是刻意壓低,聽起來有些模糊的低啞,卻很性感。
「只能說是遇上天災人禍啦。」埃德金嘆了口氣。
怪了,這人好像有點眼熟。他打量著對方的裝扮,有些微熱的腦子裡卻一時轉不過來,只覺得他的聲音相當好聽,很適合唱晚安曲。
「天災?類似小型龍捲風的存在嗎?我最近並沒有聽說這一區街道有發生這麼大的災害,是單單只針對你的店發生的?」那人追問,語氣略微驚訝。
「不不不,其實我是指被小偷光顧啦。」埃德金連忙解釋,還指了櫥窗玻璃上的洞給對方看。幸好他有保險備案。埃德金心想,雖然金額不高,但應該可以彌補損失。
「原來是小偷,怪不得……」
「是啊,這年頭連這種小店都有人要偷。」埃德金嘆了口氣,隨口邊擦拭貨架邊開始抱怨,一路從被小偷光顧講到換玻璃的工人休假罷工遲遲不來,害得他顧店顧到感冒發燒,早上才剛退燒,又說到萬幸小偷沒有上樓,不然他只能用生命保護他的女兒性命安全。講到綺拉他的話匣子就開了,誇耀女兒這種事一開始就煞不住車,他不但講起女兒在學校的表現有多麼優異,不只成績好,其他方面也都很優秀,甚至倒著往回誇到她幼稚園畫過的一張全家福,東拉西扯說了半天,但那名客人卻沒有不耐煩,而是很認真地聽著,時不時答腔或提問,讓埃德金的傾訴欲更加蓬勃發展。
直到埃德金講到嘴乾,自然而然地停下喝水時,那名客人又低聲說道:「她這麼優秀,顯然有一對很好的父母。」
但收到這樣的讚美,埃德金的反應卻不是開心,他的臉色像是烏雲突然遮住豔陽,轉瞬間就陰鬱起來,「她媽媽……真的是很好的人。我配不上她。」
「怎麼說?」
埃德金搖搖頭,指著架子上稀疏的商品,「還是來說說你要買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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